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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洛九江言簡意賅道。看洛齊面上有不解之色,他才解釋道,「眼下這是個我擾亂課堂的小事,最多打我一頓就結了。要是請祖母過來,就鬧的太大了,事傳的也廣,對千嶺沒什麼好處。」
這樁倒霉事的根源在寒千嶺身上。事情小事化大,洛九江被人背後議論兩句也就算了,反正他一向心寬,從來不放在心上。但寒千嶺的身世問題和有關「雜種」的傳言又免不得被人嚼幾天舌頭。洛九江不想看到那種情況出現,就是寒千嶺再能忍也不行。
洛齊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麼,監學就從大敞的門外走了進來。他隔空點了點洛九江:「不敬師長,擾亂秩序,罰三日靜立,懺己思過。」
罰的很輕啊。洛九江訝異地一挑眉毛,跟著監學走出了教室。臨走前拍了拍洛齊的肩膀,示意他按照自己剛剛交代好的和寒千嶺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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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千嶺遠遠就看到了洛九江在烈日下罰站的背影。
學堂里罰站的規矩不少。講究肅容端立,沉心自省,往往罰站結束還要學生默一篇「問心」來。然而洛九江站得那叫一個吊兒郎當。他這姿勢要是讓哪個監學見了,能氣的衝過來跳著抽他板子。
寒千嶺沒意識到,自己在看到洛九江的一刻唇角就彎了起來。他從袖子裡摸出一枚花生,碾碎沙色的外殼,指尖托起一顆花生仁來屈指用力,那花生就長了眼睛一般,奔著洛九江的後腦勺打了過去。
眼看那顆花生就要在洛九江腦袋上彈一聲脆的,洛九江卻突然轉過身來,不緊不慢的伸了伸脖子。他深粉的舌尖在空中一卷一勾,眨眼間就讓花生落進了自己嘴裡。
嚼了兩嚼,洛九江對寒千嶺笑道:「味道不錯,你再餵我一顆。」
寒千嶺掌心上確實還有一顆花生。他抬眼看了看洛九江,也是一笑,毫不猶豫就把那花生拍進了自己口裡。
「嗯,確實好吃。」
兩人眼中俱閃過一點促狹和戲謔。他們四目相對片刻,齊聲笑了起來。
「九江。」寒千嶺一邊向著洛九江的方向走過來,一邊問他:「有個問題我好奇很久了。要是有人把鐵蓮子做成個花生樣,你是不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見到就張嘴吞了?」
「別說鐵蓮子,平白無故素不相識的,別人就算給我顆真的花生我還能吃不成?」洛九江笑道,「要我吃陌生人的東西,花生哪夠?至少要拿栗子才行……唔,說起栗子,我倒真餓了。千嶺,有吃的嗎?」
「沒有。」寒千嶺攤了攤手,無甚誠意道:「我身上就一枚花生,剛才已被你我瓜分個乾淨了。」
「就一枚花生?餵鳥去吧你。」洛九江嘆了口氣,這下竟然連站都不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伸手在儲物袋上一搭,竟然當場拿出了一隻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燒雞來扯著兩腿撕開:「行吧,我大方,也分你一半。」
寒千嶺沒伸手接那黃澄澄直流油的半隻燒雞。他無力的看著洛九江,喟嘆道:「你那儲物袋裡都放什麼東西……」
儲物袋裡沒有時間流動,確實能存放新鮮食物。但儲物袋價格不菲,一般如他們這個年紀的少年沒有幾個用得起。就算能如他和洛九江一樣得到儲物袋,小小的空間也要精打細算地用,哪像洛九江這樣,放的都是什麼鬼東西……燒雞?銅鑼?
「還要多放什麼?」洛九江咬了一口雞腿,拍了拍自己腰間的佩刀,含著雞肉吐字不清道,「我有這老夥計,盡夠了。」
第5章 洛滄
寒千嶺坐了下來,兩個人無比熟稔地靠上了背。
洛九江仰了仰頭,輕磕了一下寒千嶺的後腦勺:「今天上課那王八是個糊塗蟲,嘴壞的很。你不要在乎那些事。剛剛課上講的音殺,我再給你講一遍?」
「不用。」寒千嶺翻覆地看了看手裡的半隻燒雞:「他說那些話我只當笑話。倒是你一下站了起來,我拉都沒拉住。」頓了一頓,寒千嶺聲音中出現了一點笑意,「既然那位供奉護食的厲害,你就莫教我音殺了,免得他再跳起來咬你一口,麻煩。」
洛九江哈哈的笑了一聲。兩個人漫無主題的說了一會兒話,寒千嶺突然轉過了身來:「九江,我想起一件事——你這裡不是有燒雞嗎?怎麼剛才又讓人告訴我給你帶飯?」
「我站得無聊,吃不吃飯倒無關緊要了,就是找你過來說說話打發時間。」洛九江擺了擺手,驟然反應了過來:「等等,洛齊和你說了要你帶吃的來?你聽了他的傳話就只拿了一枚花生來糊弄我?」
兩人四目相對,寒千嶺鎮定地回視。片刻後,洛九江氣不打一處來地揮了揮手,趕蒼蠅一般道:「滾滾滾,別留下氣我。」
寒千嶺大笑起來。他雙眼明亮而澄澈,面部的線條十分細膩,俊俏的都近乎秀美了。
他很少如洛九江那樣暢暢快快地大笑,如今笑上了一場,竟然也不同往日那般收斂表情,反而伸手勾住了洛九江的脖子,低聲道:「九江,我就不和你道謝了。」
洛九江一個鍊氣七層的修士,當然不至於連餓一頓都扛不住。他只是要找個讓寒千嶺過來的藉口,好看看對方的精神怎麼樣,有沒有把課上的那句混帳話往心裡去。
他是關心自己,寒千嶺心中明鏡一般。
意圖被點破,洛九江只笑了一聲:「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快滾快滾。你今天的劍法練了嗎?沒練也敢在我這裡耽誤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