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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此人眼神稍稍比千嶺熱切一點,洛九江苦中作樂般估量著:最起碼我在他眼中看起來像株藥材,比草木更有價值。
這人的修為洛九江體察不到,想來絕對比自己要高,此處又是他的家門口,論起來天時地利人和自己一個不站,何況從對方的視角來看,陌生人突然出現在自己家後花園,還毀了家中的珍奇花木,也難怪他敵意滿滿。
這筆糊塗帳論起來,自己也沒錯,對方也沒錯,就算真動起手來,自己贏了也沒什麼可高興的,對方贏了也不見得開心,所以如非必要,洛九江真不想和他衝突。
除此之外,洛九江竟然因為千嶺的緣故,在看到對方寒涼眼神的時候,對他有一絲近乎共情的詭異好感。不過這也就更沒必要讓人知道了。
「閣下且慢動手,此處既然是藥峰,不知道友可是藥峰峰主陰半死?」
那人態度半死不活地看過來,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洛九江:「……」
他這幅表現,倒讓洛九江心中確定了一半。他一邊腹誹難道這人正是因為這個表情才叫這個名字,一邊有商有量道:「我並未矇騙你,但我知道友一定不信。好,那便算我誤入此地又碰壞了這株花木,情願賠償作價可好?」
陰半死沒立刻就對洛九江動手,卻也看不出是否應允——從他臉上瞧出心思實在太過困難。他淡淡發話道:「問霜花一朵市價百塊靈石。」一邊說著,他一邊低頭打量一圈,那棵被洛九江不幸砸中的花樹連枝帶杈已抖落了百朵問霜花。
洛九江:「……」這個價格,確實出乎他意料之外……不過他想想也就理解了,書院學子早晨圍著神鷺射箭,總不能只是為了榮譽和磨練,想必也有問霜花珍惜的緣故。
萬塊靈石他現在恐怕拿不出來,要是這位藥峰峰主非逼他現在就掏,他也只好自己跳到對方架起的柴火堆上,可憐巴巴地提醒他千萬別灑辣椒麵了。
陰半死仍不罷休,他說話竟有個大喘氣的毛病:「況且我不要靈石。」
洛九江不由微笑道:「那便以物抵物可好?」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若是藥峰峰主讓洛九江當場掏出萬塊靈石賠償,洛九江如今賠不起。但要是以物易物的話……他還真有能抵得上這株花木的東西。
當初和謝春殘從地宮中離開之際,他收集了一大包的掌中花種。
當初洛滄壓他背書是讓他最稀有往不稀有背起,其中銘音螺在記載內,掌中花亦在記載內。至於這問霜花還是不久前書生提過,那就肯定沒有掌中花來得稀有了。
「不知道友可否願以掌中花籽相易?」洛九江從儲物袋裡拎出一個自己從前分裝的小包,下一刻,陰半死接過了那不足香包大的小袋子,看起來像是接受了這個賠禮。
他小心翼翼地拆開袋子,捏出一粒漆黑種子放平於自己掌心,洛九江和他的眼睛都同時落在那其貌不揚的種子之上。
一炷香過去了……兩炷香過去了……
陰半死緩緩抬頭,盯住了洛九江。
如果之前他還肯讓洛九江選幾分熟的話,現在恐怕就只肯讓洛九江選幾分焦了。
洛九江忙道:「我確實從未騙過你一個字……」他也不解為何種子開不出掌中花,此前也沒看書中記載過這花還挑環境開啊。
一面想著,他一面從陰半死掌心中取回那顆種子。只是一握之間,無根白花便在他手掌上半開半綻,那籠罩著聖潔光華的純白顏色,幾乎讓人的心都能溫柔下來。
看著洛九江掌中順利開放,溫順如同羔羊的花朵,陰半死的臉色終於稍變。
不過他形貌實在太過奇異,蠟黃的臉色再變也很難被外人窺出端倪。他將袋口扎進收進懷中,顯然是默認了這次交易。
洛九江鬆了口氣,抬腳欲走,又被對方陰惻惻地叫住:「站這。」
「嗯?」洛九江回頭,正對上陰半死無聲在他背後高高舉起的鋒利巨斧:「!!!」
洛九江下意識拔刀相對,卻恰好與那斧子平行錯過。一句「有話好商量」被生生梗死在他喉嚨里,他眼睜睜地看著……
看著這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藥峰峰主,操起個比他還壯還重的斧頭,利落無比地就把洛九江身旁那棵問霜樹給砍了。
洛九江:「……」
似乎是嫌洛九江站得還有點遠,此人單手一扯,拽著洛九江領口把他拉近了些,另一手隨便把斧子一扔,巨大斧子震得附近地皮都顫了一下。體察到洛九江正在懵逼的掙扎,陰半死左手收緊,空出的右手一指被剛被砍斷的新鮮樹樁,抓起什麼迷濛如霧氣般的東西引向洛九江,然後啪地在他臉上糊了一下。
如未化冰的溪流一般,某種無形無質的東西被這猝不及防地一下拍入,在他經脈中緩緩流淌,這種感覺寒涼卻不凜冽,冰冷卻不陰森。隨著它的流動,洛九江丹田高懸的那顆明珠也響應一般放出光華,大量靈氣幾乎憑空出現在洛九江體內。
那帶著涼意的舒適布滿全身甚至不用一眨眼,而洛九江的突破也只在一瞬間。
他晉升了。
現在他的修為直逼築基四層大圓滿,顯然是那白霧與丹田內的明珠相互照應協作的成果,或許也有先前白鷺帶他在高空中飛行片刻的體悟,這三者結合,讓他得到了比其他人更豐厚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