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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手輕腳地撥開謝春殘磕在自己肩上的腦袋,和小刃互相扶著站起來。直到現在她們才仔細打量過這個落腳的新世界:他們先前躺在林子中的一處草地上,這裡風景優美,氣候宜人,只是靈氣稀薄,料想這個世界不是太大——至少沒有死地大。
封雪一動作就牽扯到了自己背上的傷口,她除了和那大號饕餮搏鬥時落下的一身爪傷外,謝春殘在給洛九江抹上全身鮮血時也給她又添了幾道。她當時背上有幾道傷口太深,好不容易合攏一點,謝春殘和小刃不便再碰,論起輕傷放血來謝春殘算是個中老手,就自作主張在她身上來了幾下。
這密林看起來也不是沒有生物,只是四人身上都沾著封雪的饕餮血,種族帶來的威壓之意將周圍生物逼退三舍,保他們四個睡了場好覺。
正好旁邊就是小溪,封雪和小刃便過去清洗。封雪往背上撩水時多回頭借著倒影看了一眼,下一刻就滿面黑氣地轉過來,讓小刃先過去給謝春殘剃個禿瓢再說。
事急從權,謝春殘取血也是正常情況,在這點上封雪並無怪罪,但天知道謝春殘腦子是怎麼長的,添那幾下正好全在她背上橫縱交錯的爪痕裡面,錯號和圓相互挨著,根本是盤沒下完的圈叉棋!
當時死都要死了,他還有心情下棋?
她非剃禿了謝春殘在他腦門兒上還一盤不可!
小刃「哦」了一聲就毫無疑義地衝著謝春殘去了,從她一下提起速度來的表現來看,似乎還對此挺躍躍欲試,正當小刃正打算握著謝春殘的胳膊把人提溜起來,封雪先泄了一口氣:「……算了,小刃,回來吧,我給你編個好看的辮子。」
謝春殘肩膀上殘缺的那一大塊血肉還大喇喇地露著,邊緣收口乾澀,可傷處還新鮮。回憶起之前對方替她挨了一口的情境,封雪如今便自認倒霉,開始思考著從哪兒弄點藥給彼此處理一下傷口。
也難怪謝春殘開這麼個玩笑,他本來就是個筆直筆直的死直男,修真界的風俗又是不把輕傷當一回事——在這一點上死地還更過激些——畢竟隨便找個好用點的靈藥一抹,別說封雪背上的淺淺傷口,就是謝春殘肩上缺的那一大塊都不會留疤的。
花了些時間重新把自己和小刃打理整齊,洛九江也悠悠轉醒,只有謝春殘因為有書祈幻境等一系列消耗心血的事在前,故而睡得尚沉。洛九江走到兩人身邊掬水抹了把臉,突然感知一動,提醒道:「有人來了,都是鍊氣修士,一共五個,四男一女。」
單看洛九江還在不慌不忙清洗身上乾涸血跡的行為就能知道,他的提醒,至少能早人真正到來一刻鐘還多。封雪也就不急著遮掩痕跡,反而記得跟洛九江說好另一件事。
「咱們雖然出來了,可也真是捅了個『天大的簍子』,難保那老變態那裡沒什麼同步傳送的存檔……哦你先意會一下,誒,明白了?果然你比謝春殘聰明多了……我繼續說,九江,我們很長時間內,估計都需要使用假名。」
洛九江深以為然,點頭忖思道:「那我從此就叫洛……」
「你就叫洛日天吧。」封雪建議道,「名副其實呀。」
「如日中天,是個好名字,就用它了。」洛九江一錘定音,但不知怎地,他總覺得這名字跟雪姊夸謝兄那句「自古弓兵幸運翼」一樣帶種微妙的古怪。
「那雪姊你呢?」
封雪彎著眼睛,神態跟在死地時苦大仇深的冰冷全無相似之處,逃離死地對她的影響立竿見影,至少現在她活潑地像只偷到油的耗子。
「你一直沒跟外人報過名字,進來時又沒掛檔,所以不用易姓,以防萬一改個名就行。而我是頭號危險人物,最好連名帶姓都改掉,嗯,在下葉良辰,這是我妹妹葉美景。」
洛九江從善如流:「良辰姐。」
封雪笑得更歡了。
「謝兄也應該全部換掉吧?」
「對。」封雪摸了摸自己的後背,笑容更深,直露出一口森白牙齒,在「軒轅狗蛋」和「南宮大牛」兩個名字中遲疑一瞬後,封雪斬釘截鐵道:「以後他就叫非酋。」
那五個鍊氣修士漸行漸近,連封雪的感知都能將他們察覺清楚,她拍拍洛九江的肩膀,還不忘強調一遍:「記住啊,以後你謝兄就叫非酋了。」
第74章 番外一 郎騎竹馬來
「宮主慣來喜著藍袍呢。」在替他扯平衣角褶皺時,侍女突然笑盈盈道:「也只有宮主光風霽月, 能將藍衣穿出十分沉靜。」
侍女知道宮中的許多大人對宮主都格外驚怕敬畏, 她也聽過那些關於宮主「冷淡」、「漠然」、「仿佛生而無心」的閒言碎語, 可對她們這些血脈弱小的妖族來說,深雪宮主其實是一位好首領。
他不暴虐, 也不愛遷怒,天大的事到他眼前仿佛都變得極小。那些常人眼中的「大事」既然激不起他的過度反應,當然就更不會牽扯到他的愛憎喜怒。
宮主連對下人高聲斥責也沒有過, 當然就更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叫人把服侍的人拖下去。日常菜餚咸一點淡一點, 衣裳配色深一點淺一點, 薰香味道重一點輕一點全都無關緊要,哪怕侍女偶然發現了他喜著藍衣呢, 可就是給他拿一件紫袍過來, 他也便從善如流地上了身。
他很好伺候。
有一次議事時殿中劍拔弩張, 左右兩列的大人們各執一詞, 眼看就要大打出手,侍女在一旁被妖威所懾, 兩股戰戰, 幾乎就要軟倒在地。宮主卻臉色也不變, 半點瞧不出對於下屬們吵成一鍋粥的不滿或惱火, 他同往常一樣自然地吩咐侍女給他換一壺新茶, 然後退下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