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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刻鐘之前,洛九江尚還對其視若無睹——他還要種花呢,一時片刻沒有時間和混沌對抗。
而現在,反擊的時候已經到了。
洛九江將龍鱗從自己項間取下,平平地展開了自己托著鱗甲的手。
「自來孤陽不生,獨陰不長,故我天地日月配陰陽——」
「生發背面,盡為殺機!」
洛九江字字若金石,聲聲似冰玉,呼吸之間,擲地有聲!
隨他話音落定,整個世界雖然仍是先前的模樣,但氣場已經完全不同。
五行之精本抱著他視若珍寶的掌中花站在一旁,無端地,突然感覺背後一陣涼意,寒毛驟然豎起,驚得他直往自己的背後看。
冥冥之中,他好像聽到一種從未聽過的聲音。
假如此時有外界的修士在此,就會告訴他,那聲音是兵戈的齊鳴,是鐵甲摩擦的寒意,是戰前激昂的鼓音和號角,也是洛九江腰側此時正應和著主人心情嗡鳴的澄雪刀。
從靈蛇界的百鼎宴,到剛剛的生花之語,對於道源之力最鄭重的運用,洛九江一直以來都只使用了「生」。
生是光明,生是蓬勃,生是道源之力源源不斷的乾元陽力,而與生向背的坤之陰,洛九江卻未曾純粹地動用過。
生的反面是殺。
洛九江斷然地將手高抬又揮下,像是元帥擲下點兵令牌,如同帝王頒布了宣戰的聖諭,更是作為一方小世界的主人,與包裹壓迫著小世界的混沌短兵相交。
一時間,山川中的花海仍然不改嬌艷顏色,然而那顏色背後仿佛隱藏著未曾言明的殺機;起伏的山巒和丘陵依舊安靜而敞開懷抱,可每寸土壤之下仿佛時刻有刀氣劍意等著破土而出。
而在此方世界以外,在洛九江的力量與混沌之力來回較量的邊緣,原本模糊而反覆拉鋸的邊緣一下變得鮮明而尖銳,瞬間反張開了滿身的刺!
小世界是被刺捍衛保護的核心,因而身在小世界裡的五行之精可能感受不深。但相對的,這變化對於包裹著世界的混沌而言簡直立竿見影:如果方才硌在他傷口裡的還只是一枚石子,那現在就是生生往他食道里塞進了一顆海膽!
像是想把這團世界嘔出碾碎一般,混沌之力開始了暴烈而強悍的反撲。
洛九江只是張開手。
他手心裡托著的那枚龍鱗已經不再是剛剛魚眼珠一樣的渾濁顏色,道源之力被洛九江拆解成陰陽兩極,陽之力盡數揮灑在世界之內,把它營造出一派勃勃生機;而陰之力的核心則在方才被洛九江渡入龍鱗之中,成了最尖銳冷厲的刀劍,卻也是最堅定地守護在世界外的那層鎧甲。
「去吧。」洛九江此時臉上竟然還微微地含著一點笑意,「我的月亮。」
龍鱗自發地跳上半空,它的顏色是怎樣的銀啊。不是外面那輪明月皎潔而溫柔的淡白,反而是如同冷鐵一樣閃爍著寒冷的光,它和太陽一樣映著錦繡的山巒大地,拋灑下的明亮也和刀鋒仿佛,似乎要拿光芒割傷人的眼睛。
連它的光芒都是這樣鋒利,那當它真正亮出刀鋒時,銳利就更是超出人的想像。
一種萬年以前就已經絕跡,現在沒有任何人聽到過的特殊聲音在空間中響起。
這聲音僅僅一下,卻奇異地仿佛在人心裡留下抹不去的痕跡。
那是混沌被撕拉出一條裂痕的聲音。一萬三千多年前,在龍神開天闢地的那一刻,這聲音也曾同樣響徹整個大千世界。
陰和陽,生於殺,愛和憎……此時日月凌空,陰陽並濟,生殺共存,它們尖銳地對立又完美地統一,而洛九江小世界的雛形,直到此刻才堪堪落定。
混沌只是裂開了些許,很快混亂和龐雜就涌動上來,把那處缺口補全。但對洛九江來說,只是這一瞬間的裂口也夠了。
他發覺,在創傷了混沌以後,自己的道源陰力竟然在增長。
在小世界之內,道源陽力通過天地和洛九江形成了一個圓滿的循環輪迴,此生彼漲,生生不息,讓洛九江的陽之道源極慢極慢地增長;而在世界之外,洛九江殺機四溢的陰之道源,竟也通過對混沌的創傷得到了補足。
道源之力是何等強大,九族四象各踞一滴,都夠這麼多年凌駕在三千世界之上。這樣強悍的力量,哪怕僅僅多出一絲,都是突飛猛進般的超越,更何況洛九江如今還在頓悟——
一直以來,細細地環繞在他瞳孔上,如同日冕一樣的金光,終於在他捧出月亮之後,像是焰火一樣熱烈地燃燒起來!
新生的月是洛九江的第四個丹田,在生與殺的平衡和流轉之間,在陰與陽的諧調和互補之際,洛九江的金丹光芒大作,和他瞳孔里的金光上下呼應。
一時之間,這一方剛剛被創造不久的小世界雛形借著世界主人瞬間暴漲的力量凌厲到無可匹敵!就在混沌一時都難纓其鋒,與混沌正面相對仍然拆不出上下高低的瞬間,洛九江元嬰已成!
他伸出手指向天際緩緩一點,登時暮日西沉,冰輪緩升,日月彼此交替,彼此照應,如同太極之中相對的兩個圓。
日落月升,陽氣潛伏而陰氣蓬髮,直到現在,這小世界終於分開了白日與夜晚,形成了完整的「第一日」。
而此時此刻,在混沌外的聖地,時間已經匆匆過了兩個月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