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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寒千嶺來說,失去了洛九江的蹤跡,那他身在何處本就沒有任何區別。天堂與地獄的一線之隔,只在於有沒有那個人而已。
如果能夠,他倒是更希望自己身處幽冥,不管是親眼所見他父親為了報復而創造的鬼地也好,或者和那些逝去的鬼魂一樣,時刻被煎熬與折磨加身也罷,只要能夠確定洛九江的安危,他願意答應世上的任何條件。
不過,不會任何人突然拿著洛九江來跟他談條件,他只是在進入朱雀界不久,就重新受到朱雀的召見——而與此同時,朱雀界內多了兩道不屬於朱雀的道源氣息。
儘管此時除了洛九江的下落以外,寒千嶺幾乎已經無心於任何事。但看在敵人是饕餮的份兒上,他去見了朱雀。
就像他先前在朱雀宮裡隱約感覺到的那樣,朱雀整個人被一根高聳的青石柱穿過左右兩片逆骨,被死死地串在那一根石柱上。
他的眼睛與朱雀狹長的鳳目相對,這回是真的有點訝異。
這萬年來,九族四象已經更迭過數代。一般來說,傳到七八代的異種是正常情況,但特殊一點的傳到二十多代也不讓人意外……但朱雀是唯一的那個例外,由於她能涅槃的緣故,至今石柱上被釘著的還是第一代的朱雀。
寒千嶺看著朱雀的目光,突然就明白了一些事情。
民間傳說總喜歡將龍鳳拉做郎配的事,不是沒有依據沒有道理的。
一代朱雀,她喜歡龍神,傾慕寒千嶺的父親。
至今那些陳舊的往事已經被塵封與歷史的黃沙之下,那些混亂的、於茫茫混沌之中夾雜著的愛恨情仇,也早泯滅在血與火之中。斑駁的記憶碎片無人撿拾,於是遍灑一地又被侵蝕消磨,最終證明了它們曾經存在過的證據,只有朱雀的一句話。
「來吧,他的兒子,由你來取走我的道源。」
她還保持著自己光華璀璨的本體,這如同火一樣豐厚華麗的披羽即使涅槃無數次也不會有絲毫折損。她向寒千嶺高伸自己修長優雅的脖頸,那一圈彩色的細密羽毛在這一刻美得如同天邊織就的晚霞。
從此時間再沒有載體記錄或知悉,萬載之前,在朦朧混亂、難見光明的混沌之中,龍神曾經這樣讚美過她,祂誇獎她說,是她的美麗把自己的眼睛點亮。
她追逐他,她陪伴他,她一路見證著「他」是如何蛻變為「祂」。那些莽荒的歲月,終究因為這璀璨明麗的色彩而不至於太過寂寞。
但這些事情,終究不會再有人知曉了。
那些歲月和屬於他們的時代一樣,早已湮滅在歷史的縫隙之中,和塵埃一樣沉落到最底下,被後來者踩於腳下,托著新的英雄立起另一時代的豐碑。
朱雀界的邊界之處,窮奇和饕餮的氣息已經渾然壓境。寒千嶺沒有猶豫太久,或者說他幾乎就沒有猶豫。他抽劍在手,青鋒一揮之間,就完成了朱雀的最終夙願。
當朱雀的那滴道源被他捧在手裡的時候,裡面暗含著的窮奇種子也被他一一轉化。寒千嶺托著那滴道源,神色莫測,就像是透過它看清了萬年以前龍神唯一的偏心。
從這滴道源的分量來看,龍神確實是有過偏心。在面對自己即將厄運臨頭的命運之時,朱雀其實本有一搏之力,只可惜她並無相稱的野心。
她只是把寒千嶺喚到身前來,看著神龍留下的孩子,如同看著祂留下的一把火種。她把道源留給寒千嶺,就像是她曾經把前往聖地的名額都判給他一樣。
就好像她後來堅持的一萬多年,就只為了完成這一件事情。
寒千嶺捧著那滴道源,仿佛捧著龍神的一點私心。可是他父親的私心此時正安靜地躺在他的手掌上,而他的私心,他該偏心的那個人,此時又在哪裡?
寒千嶺提起朱雀首級大步跨出,遵從朱雀的遺願,也按照混沌時殘忍野蠻的禮節,他會將朱雀的頭顱化為粉塵,就此融合進龍神開闢的天地里。
饕餮和窮奇聯袂而至,他們此行聲勢浩大,身後的滾滾煙塵至少給半個朱雀界都看見。寒千嶺冷笑一聲,毫不猶豫地仰頭將那滴道源吞下,然後在這兩個異種猝不及防的目光之中,化身為龍!
藍色的神龍身姿蜿蜒千里,每一片鱗片都光滑如同鏡面,堅實地宛如鎧甲,他幽藍的龍鱗上反映著饕餮和窮奇訝異的目光。
他的身體貫通雲霞,騰空時便蓄足了水澤之氣。朱雀界為萬年之後終於重歸的神龍降下大雨,在烏雲和閃電之中,寒千嶺朝饕餮和窮奇的方向探下身子,是九族背叛者們夢魘之中的龍神模樣。
他口吐龍語,隆隆之音遠壓過了天邊的雷聲。此時整個朱雀界為他靜寂,他說出的每個字,都是天地之間的唯一旨意。
「九江一直都想殺你。」寒千嶺沒太關注窮奇,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饕餮身上。
饕餮主花宴望活了這麼些年,還是第一次只為一個眼神就感覺寒毛倒豎。
「我的手便是他的手,而他的願望……就是我的願望。」天宇之上的藍龍這樣感嘆著,他向饕餮壓下了自己蒼藍的指爪。
第216章 我們
在洛九江和楚腰選好了既定方向,一路上掃黃二十餘對之後, 洛九江的殺心終於冷卻下來一些。
之前由於他出手實在太快, 把這二十多人統統擺平也沒用了一盞茶的工夫。現在頭腦冷靜了點後, 他終於想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