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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爐鼎派漸漸銷聲匿跡,偶爾被提及也是作為什麼誌異怪談來講,說某某地聚集著大量爐鼎,任予任求,猶如仙宮。
洛九江也是自己親眼見了,這才明白過來:只怕那傳說里代指的「仙宮」,正是被窮奇牢牢掌控著的銷魂界。
要說縉雲死地是赤裸裸地把殘忍和血腥都擺在了明面上;那銷魂界就是將一切骯髒與欲望都掩蓋在了華美的皮囊之下。然而若是把那層皮囊揭去,焉知底下是萬人血淚,還是紅粉骷髏?
洛九江帶著方昭撞進銷魂界時,正趕上窮奇為了療傷,連焚三整天催情香里的第一日。
等那濃重的甜膩香氣從大地上散去,洛九江途徑此前神識掃過的那個小鎮,只見其中百餘男女,盡數縱慾過度而死,屍體橫陳當街,連身為人類的最後一點尊嚴都被剝奪殆盡。
「據說銷魂界裡會定期舉辦歡宴,那時窮奇會親自引客直入披香宮,賓客通宵達旦尋歡三十晝夜……我猜饕餮之所以會來這裡,正是為了赴這場約。」
「我當時挑了這座宅子,便是因為它背倚披香宮。而且不遠處的靜波湖水似乎也與宮殿內的花池活水相連……
洛九江正想跟沉淵商量一下,看他們究竟什麼時候動手踩點比較合適的時候,就聽沉淵義無反顧道:「我去!」
「嗯?」洛九江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這是個語氣詞還是自己挨了罵。
沉淵抓起不遠處衣架上的披風繫上,滿臉都是風蕭蕭兮易水寒的神色,以一種壯士斷腕、破釜沉舟的氣勢往門外走:「我去湖裡,經過活水,潛進老窩。」
「沉淵兄,我們要殺饕餮,不急這一時的。」洛九江試圖把他勸下來,卻被沉淵把手推開。
「別攔我。」沉淵低聲道:「這幾天裡,我受夠了。」
他確實性格比較中正又易羞澀,不太適合看那種場面,但要他什麼都不做地待在屋子裡,還不如立刻就窩囊死他。
「我去打探一下,不會急於一時。」情急之下,沉淵甚至開始往外流暢地說話:「不用擔憂。」
「……」
他態度既然如此堅定,洛九江也就只好由著他去。
然而一時三刻不到,沉淵一條馬上就要化龍的堂堂黑蛟竟然哆嗦著回來。眼見到洛九江,他臉色漲紅,口齒不清,驚恐交加。
「沉淵兄?!」
「她……那個女人,」沉淵絕望且歇斯底里地說:「她脫衣服!她勾引我!她調戲我!」
洛九江:「……」
洛九江抹了把臉,心裡開始考慮要不要把沉淵現在就打包遣送回椒圖界。
等他按照沉淵平靜些後的指點,照著上回沉淵摸索出的路線潛入披香宮後,洛九江就更想把人送回去了。
那在涼亭之中娟扇輕搖、螓首蛾眉、媚眼如絲、楚楚動人的絕代佳人的確是個勾魂的風流人物,但他是個長了喉結的男人。
「啊呀,又來一個。」這位佳人嬌笑一聲,衝著水裡冒頭的洛九江半彎下腰,嫵媚地嗔道:「看你相貌,莫非你是剛剛那個人的兄弟嗎?也想來觀賞妾身不成?」
說這話時,他的手指已經按到了自己盈盈不足一握的腰間,纖纖玉指攥著腰帶,只要一扯,整件繁複外袍便會當場滑落。
「可不是嗎,你倒是脫啊。」洛九江冷靜地回答道。
第207章 勾魂
這位佳人生得嫵媚而穠艷,一雙桃花眼裡笑意盈盈, 即使平平一眼看來也無端勾人, 一顰一笑都帶著不容忽視的艷色。
他一身大紅衣裳, 袖口刺著大朵大朵的魏紫牡丹,纖腰另用顏色飽和明艷的金黃色腰帶裹起, 這種俗氣配色放在誰身上都只像是盤柿子炒雞蛋,然而被他穿來卻如此自然而然,仿佛何等艷麗凌人的顏色, 都只配襯托出他的天姿國色。
他被洛九江無端噎了一句, 依舊勾魂奪魄地笑著, 一點不見生氣跡象。像是因為這句話對洛九江起了一點興趣,這位美人連袍角也不撩, 就那麼徑直蹲下, 纖纖素手隨意拂過洛九江身旁水面, 廣袖裡透來一陣馥郁的香風:「你待我這樣不好, 我就要叫人了。」
洛九江不吭聲了,他倒不是怕對方叫人, 可他也並不是真的想看這位美人解衣。
倘若把天下之中的美人都依次打分, 單論相貌, 對方的顏色甚至在公儀竹和寒千嶺之上。
此時垂眼朝著洛九江微笑的這位美人, 他美在一種純然而跨越性別的誘惑。即使拋開他那風流妖嬈的動人氣質, 甚至無需任何有趣又有內涵的靈魂和內核,他的眉眼,他的嘴唇, 他的五官拼湊成一張臉,這張臉本身就帶著不可否認的征服之美。
這並非是由於他表現的多麼強勢,要知道他的氣質簡直柔情似水——只是他的美實在太過懾人,一眼看去,便被這純然的美麗震撼到驚心動魄。
洛九江和寒千嶺一同長大,也和公儀竹學過一段時間的音殺,因此對於這人的美麗還有一定的抵抗能力,至少不會看呆看痴。不過此時此刻,洛九江稍微有點理解了為何沉淵倉促逃回宅邸時會那樣失態。
因為這個人的美麗值得。
——但再漂亮再值得也沒用,洛九江畢竟不是那麼愛按理出牌的人。
這位美人隨意彈了彈撩水時手上沾到的水珠,那纖細修長的手指在被水打濕後就更是晶瑩雪白,看著就讓人口乾舌燥。他用另一隻手托著自己下巴,笑悠悠地和洛九江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