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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一招中有「意」。
被殘酷時勢打磨而成的「意」。
當洛九江的刀尖終於向天空揚起時,連大地也應和般震顫低吟。洛九江長刀漆黑如墨,可墨色之上卻捧著一粒光。
所有的力量還凝聚在一點上,只是這一點不用迴風八卦步加持,也不用盤旋的雪龍做椎體積蓄,它只是質樸又不容忽視地存在著,粗糙,但無可挑剔。
那粒光像是閃電,像是太陽,像是燃燒到極致熾白的火焰,帶著洛九江滿心的憤怒,它重重點在了死地的界膜之上。
「一斬——裂穹窿!」
在那一個瞬間整片死地都寂靜無聲,然後下一刻,只聞嘩啦一聲震耳欲聾,天幕如水晶般蜿蜒出無數細裂,伴洛九江已久的墨色長刀再承受不住雙方對峙力道,折斷成無數不及寸長的鋒利刃片,紛紛在反彈的巨力之下倒崩回來,在洛九江臉上也擦過一處血痕。
這一擊幾乎抽乾了洛九江的所有力氣,他甚至沒有靈力再將扎進血肉的碎刀彈開,只在利刃划過臉頰時側了側頭。他近乎倒栽一樣地從天上墜落下來,臉上卻帶著心滿意足的笑。
笑容銳利的像是刀鋒在燃燒。
界膜已經被他捅開了一個碗口大的窟窿,那一瞬間洛九江感受到了界膜之外漆黑又冰冷的時間亂流。它們湧進來撕裂這個世界可能還要一會兒,不過誰說他們只能幹等?
洛九江落在了封雪背上。
謝春殘急匆匆地把饕餮血向他身上抹,洛九江卻一點也不關心一般。他按住饕餮寬厚又血肉模糊的脊背,指著天空中那漆黑裂口斷然道:「雪姊,吞噬它,撕裂它,破壞它,我們出去。」
「天狗不過吞月,你是饕餮,合該吞天!」
饕餮仰頭,發出一聲五年來從沒有過的暢快長嘯。
第72章 生辰
枕霜流的手指幾乎就要完全收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花宴望的周身靈力突然逆流般紊亂。
枕霜流察覺到了對方的異象, 卻連眼皮都懶得多抬一下。時至如今, 他已經心灰意冷, 不想管饕餮主這是有意示弱,還是刻意耍的什麼花招。道源正在自己掌心蓄勢待發, 只要他手掌一緊,便可一了百了。
然而在他閉上雙目的前一瞬,雙眼一線餘光恰把花宴望噴出一口心血的模樣看個分明。
枕霜流睜眼, 打量過花宴望寸寸皸裂的皮膚, 對方如被摔打的瓷器一般突然遍布了渾身細紋, 鮮血正從這些細紋中潺潺湧出,幾乎把饕餮主從頭到腳染成個血葫蘆。
這可不是剛才靈力紊亂一樣的小打小鬧, 從對方的狀況來感知, 花宴望不知怎地就被差點被活剝了一層皮去。要說這是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苦肉計, 那花宴望可幾乎就是壓上了半幅身家。
「縉雲界反噬?」枕霜流手上的動作暫且停住, 他很快就根據對手的狀態倒推出發生了何事,而且毫不掩飾自己幸災樂禍的表情:「看這樣子, 你是至少碎了一層王八殼子?」
花宴望怒目而視, 雙眼都被憤怒燒得血紅。要不是還存著一點忌憚和理智, 他肯定要親手把這些風涼話都一個字一個字地塞回枕霜流的喉嚨里。
可惜這事他半刻前還做得來, 現在卻不成了。
死地被破, 他功體大受牽連。枕霜流又只是暫時停下炸掉道源的動作,並不是完全放下戒心預備握手言和。從這條小蛇剛才那孤注一擲的氣勢來看,自己多眨巴一下眼都有可能牽動對方那根同歸於盡的神經——以他現在這個狀態, 沒準被炸一下真要賠命上去。
花宴望心中又氣又恨,面上卻強擠出了一分難看笑意:「門戶不幸,給你看了笑話。現在你我半斤八兩,沒必要再拼個魚死網破,之前是本尊一時衝動,以後不會再冒昧來訪……你把道源放下,我這就離開。」
此時饕餮主歸心似箭,恨不得一眨眼就閃身回縉雲連環界看個究竟。要知道界膜這種東西從內破易,從外破難。以死地情況舉例,從內撕裂界膜實力至少要有金丹的本事,從外打開界膜更是非大乘修士莫屬。
然而到了大乘修士這個境界,彼此之間都能相互感應,誰出窩了誰遠遁了總有個大致感知。若是有除他以外的大乘刻意靠近縉雲界,花宴望根本就不會跟靈蛇主拼這一場。畢竟在他選擇進入靈蛇界前,就早該察覺到自己老家著火。
既然不是外患,那就應是內憂。和死地相連的功體也這麼反饋給花宴望——攻擊是自內而外的。
然而怎麼可能呢?饕餮主心急如焚,卻又一頭霧水,他把縉雲連環界與自己功體相連,得到的好處顯而易見,其中漏洞也明明白白,雖然他偶爾餓得上頭,可平時也不是沒有腦子,不可能不做好防範。
築基以上的修士,全不被允許從死地界膜外進來。至於被死地包裹的其餘三層世界,有數的幾個驛傳陣全都被他分出靈識把守;死地中圈養的那群養料,只要修為一抵築基五層就統統帶上縉地界去……他事先做下的布置能保證沒有任何漏網之魚用著什麼法器或功法瞞天過海,他們的真實修為在檢驗之下全都無所遁形。
可就是這樣,他的死地居然還被從內部破了。
死地是個替他兜著血氣與惡意的大袋子,神識敏感的修士一進去能被嗆哭出來。多年前他在此借地利之便打了椒圖一個落花流水,此外不可能再有別的修為越階的人進到這地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