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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內,在饕餮們的吞食、獻祭和縱橫下,整個世界橫屍遍野,空氣里滲透著細小的血珠。
饕餮主血色的蹄爪之下,連世界本身都不能保全,更何況是一朵小小的、嬌弱的花。
洛九江張開眼睛,目光里藏著積年的嘆惋。
他向此方世界的最後意志敞開丹田,丹田裡的元嬰也站起身來,雙手張開,如一個歡迎的懷抱。
那一刻,洛九江耳畔響起一聲輕輕的喟嘆。
饕餮只見到洛九江動作一頓,以為他力氣不支,立刻張口鯨吸搶攻,看眼神早已把洛九江當成一塊即將到嘴的活肉。
他看見了洛九江年輕強健的軀體,看見了那身彈牙鮮美的血肉,他看見陰陽道源服帖地聽從著區區人族的號令,也看見洛九江握刀的雙手下,經脈中的靈氣如河流般穩妥的運行。
他只意識到洛九江是個何等美味的食物,卻從未曾有一刻看見,洛九江的刀尖上無聲無息地挑起了一朵小小的,花瓣細絨絨,如傘覆晚霞一般的花。
那花朵同樣在丹田中落了洛九江的元嬰滿頭滿身,每一朵都和他刀尖上逗留的這朵別無二致。
——朝顏世界把最後的遺產託付給洛九江的小世界,它讓丹田裡的世界肉眼可見地茁壯起來,還託付給小世界一把自己最愛的朝顏花。
於是那一瞬間,洛九江的刀氣散落如雨。
花宴望訝然發覺,幾乎只在眨眼之間,洛九江的路數就變得飄忽不定,如羚羊掛角……不,更像是柔軟散開的漫天花雨,美則美矣,卻會在遇到水澤的瞬間,驟然綻開一朵要命的刀花。
幾百年來的第一次,花宴望心中升起一種極其不詳的預感,仿佛死地功體被破的當年。
他強壓著自己心中的不妙之意,試圖擾亂洛九江:「臨陣換了刀法嗎?年輕人啊年輕人,此乃交戰大忌,你到底還是……」
洛九江抬起眼來,對他微微一笑。
他問饕餮:「你有沒有見過朝顏花?」
「……什麼花?」花宴望微微一愣,沒想到在這種生死關頭,洛九江竟會問自己這麼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
「饕餮主一向目中無人,當然更看不見區區一朵小花。」洛九江意味深長道,「來,我給你長長見識。」
那一刻洛九江刀光暴起,丹田中的世界射出極其耀眼的璀璨霞光。朝顏界殘餘的最後一點世界核心應和著洛九江的呼喚,在花宴望身前身後製造出無數朝顏花的幻影,每一朵傘狀的小花都是潛藏了凌厲殺機的刀意,眨眼間就把饕餮的化身本體統統剮得鮮血淋漓。
「這下認識了嗎?」洛九江挑眉問道。
花宴望幾乎要破口大罵!
洛九江直接拿「朝顏花」這個名字問他,他當然不知道。但如今把刀影化成花影,饕餮自然分辨清楚這種小花的模樣。
他在剛剛入界時看過這種漫天飛舞的花朵,對此唯一的印象就是沒味道,哪兒都是,還糊嗓子。
他不曾關注過這種嬌花的名字,沒有探尋過這種花朵的來歷,自然也從來沒想過為什麼一夕之間朝顏花就從此方世界褪去了蹤跡。
洛九江刀出如星落,但即使在這樣的緊要關頭,他仍鄭重地跟花宴望說話。
他說:「你死之前,張大眼睛好好看看這種花——它很漂亮,是我的朋友最喜歡的絢麗早妝。」
花宴望恨不得立刻抽洛九江一臉花妝。
他切實地感受到,有什麼他自己不曾發覺的東西,已經在潛移默化中無聲改變。而他至今還不曾察覺到這改變的源頭,以及它的命門所在。
——所以他當然也不知道,此時此刻,世界的聲音正在向洛九江匯集,如百川入海一般,縉雲界、縉空界、縉地界,縉雲連環的三個世界無一缺席。
三個世界的故事同時向洛九江展開,三個來自過往的嘆息將洛九江的小世界團團圍繞。
世界們把最後的一筆遺產慷慨地贈送給願意妥善保管的主人,然後義無反顧地投入小世界的懷抱,成為洛九江力量的一部分。
它們比脆弱的紙張記載更可靠,比異種的傳承記憶更悠久,也比口口相傳的故事更加堅實。
世界的本源意志們,還記得它們被饕餮煉化之前的事。
而對於這些,花宴望已經全無印象。
所以他不理解洛九江突然暴漲的力量來自何處,他也不能明白,為何那力量竟讓他感到熟悉。
第287章 殺饕餮
朝顏界裡,洛九江以一敵二, 單刀正對饕餮的本尊和元嬰化體, 絲毫也不落下風。
雙方戰力堪堪陷入僵持局面。洛九江氣定神閒, 刀勢既沉且穩,如落千鈞, 而花宴望的攻勢卻稍顯凌亂,心中也漸漸泛起了急意。
此時此刻,對戰的兩人都能感覺到, 洛九江的實力正在以一種穩定的速度微妙地向上攀升。
花宴望不知道變故究竟來源於何處, 但他能夠確定的是, 平局的場面再這樣持續一會兒,到最後輸掉的人絕不會是洛九江。
該死!真是該死!
洛九江這個人, 真是饕餮生命中的一大意外。
其實, 從縉雲連環界一層世界套著一層世界的風格就能窺得, 饕餮做事求穩求實, 還喜歡留下許多後手。
當年死地里但凡修為到了築基五層的人要被帶走是一重保險,滅絕人性的絕情緝又是另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