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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謝春殘躊躇道,「但這樣再扣嗓子能幹淨點?」
洛九江:「……」完了快回頭,小刃要把你嗓子摳出來了!
封雪依然在嘔吐,她連胃酸似乎都吐盡了,食道中再嘔不出一點液體來,於是只好流了滿臉的淚。
……
直到半晌之後,封雪的症狀才慢慢平息。三人架著她,把她扶靠到山洞邊上,看她半仰著頭艱難地喘息,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沒有分毫血色,良久才有所緩和。
封雪睜開眼睛,正對上小刃擔憂的臉,勉強抬起手來摸了摸小刃的頸側:「姐姐沒事……姐姐只是想起了一點不開心的事。」
她將目光轉向一臉欲言又止的洛九江和謝春殘,神色中抗拒之意儼然,但她最後還是輕聲道:「要問什麼你們就問吧。」
「哪有什麼要問呢,只想要雪姊多保重自己。」洛九江長嘆口氣,「咱們馬上都快要出去了,雪姊別和旁人置氣,不值得的。」
「不是置氣。」封雪扯扯嘴角,臉色灰敗,「我和他有什麼氣好生?我沒嚇他,他確實活不長了。」
封雪怔怔將視線投向天空,用一種比羽毛還輕的聲音幽幽道:「等雲層散去,死地里不再降雪,雪原融化成一片水泊泥濘的時候,花碧流就死了,從裡到外的死透了。」
她這腔調配上內容,幾乎聽得人寒毛倒豎。洛九江定了定神,柔聲問道:「雪姊怎麼這樣說?」
「因為那個老變態界主已經餓了很久了……他做界主多年,縉雲連環界幾乎和他心意修為息息相關,縉雲第四界的死地,反應的就是他的心情。」
「你還記得最開始這裡是有綠植的?」封雪看向謝春殘,獲得他一個篤定的點頭,「這些年來此地經年下雪不是因為氣候如此,是因為他餓了。」
「什麼餓了……」洛九江看著封雪的表情,結合剛剛花碧流和封雪的對話,一個近乎不可思議的猜想自思想中浮出頭來,他試探道,「餓了可以吃東西,不是有很多東西可以吃嗎?」
「可他的餓只有一樣東西才能治。」封雪眼中仿佛積蘊了化不開的陰沉墨色,「那就是同種族異種的靈魂。」
「花碧流已經快成長期了,他忍不下去了。」
再次聽到「成長期」這個字眼,洛九江猛然一個激靈,他想起來了,師父曾經對他講過的——
異種的生長方式和人類妖族都全然不同,他們有一個非常獨特的性質,那就是三千世界中,每種異種只能有一個活著。
這不單純指同胞兄弟姐妹中的競爭角逐,甚至還包括了新與老的絕對較量。一般上一代異種會在自己隕落前留下血脈,或者有極個別看重親情的,則會引導著自己的孩子將自己殺死。
但……這說不通啊。洛九江皺起眉來:從封雪話中的意思看,她、花碧流還有縉雲界主都應該是饕餮異種,然而三千世界裡都容不得兩個同樣種族的異種,這一方縉雲連環界又怎麼能同時允許三個異種共存?
「不是只能活著一個異種。」封雪聽了洛九江的疑問後,糾正了他的觀念,「是只能活著一個成熟期的異種。除了花碧流之外,那老種馬還有十來個親生血脈呢。」
「他養著他們,就像養著一群待宰的豬。大多數異種都能在十五歲之前進入成長期,而他則會在那之前把他們都吃掉——就像之前他吃掉那三十六個孩子一樣。」
這件事封雪剛剛拿出來嚇唬過花碧流,洛九江當時聽著就覺得十有八九是封雪虛張聲勢,不想真相居然是如此鮮血淋漓的殘酷。
「所以雪姊逃了出來,並且一直在削弱自己的修為?」洛九江念頭一轉,很快就回憶起了在謝春殘的描述里,封雪當年就已經是鍊氣三層,然而如今卻只剩下鍊氣一層的功力。
「修為高低和成長級別是兩回事,異種若是到了成長期,就是每天遊手好閒睡大覺,修為也會自動增長。一直以來我都自廢修為,為得是化獸時不傷到小刃。」封雪淡淡道,「對,我逃到了這鬼地方來,但是花碧月卻徹底死透了。」
洛九江心頭突然一跳,他看了看身側的謝春殘,謝春殘面上也露出了一點古怪神色——封雪的語氣似乎在表明,花碧月絕不是她的另一個名字。
她念著花碧月這三個字,就像是在念著另一個人。
「花碧月究竟是……」謝春殘擰起了眉頭。
「花碧月是花碧流的姐姐,那個老變態的女兒,這具異種之體的真正主人。」封雪漠然道,「而我從始至終都是封雪,只是一抹被她臨死前的各種反抗招來的一抹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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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煅忐忑地跟隨著前方的紫袍人走進了大殿。
將三個大世界合併成一界的靈蛇主喜怒難測,各方界主送來的賀禮請函幾乎能堆成一座小山,但面對各色靈草法器丹藥仙植,乃至美人佳麗,他都全然沒表現出半點偏好之意。
就在各大家族不斷揣測他的喜好時,這位靈蛇主突然下了一道命令,他要一把能滿滿應和少年銳氣的刀。
具陳煅所知,現在被請至靈蛇殿的煉器宗師恐怕已經不下百人,他不是其中名聲最為顯赫的煉器宗師,但只有他得到了靈蛇主的召見——因為只有他獅子開大口的過分了。
畢竟一把少年人用的刀,無論如何也值不了一張緞雲吞天蟒的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