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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支小隊裡有個特別眼尖的臭鼬妖撿了幾回漏子, 一旁的黃鼠狼妖並著鬣狗妖瞧的眼紅, 直嚷嚷著見者有份,幾乎就要扭住他逼他吐出好東西來。還是一旁的疣豬見勢不妙打了個圓場,不然這四隻小妖當場就要內訌。
妖族修煉又與人族那套標準不同, 原本是足足九階由小到大分下來。只是千年下來,兩族漸從互不兩立轉為相互融合,彼此間好用的東西方法也能互相學習。人類在修為標準上定的界限更加分明,近年來的妖族也習慣了這套說法。
倒還有些修士或妖族還會習慣性按九階劃分,但這類修士多半用的是百年前的老黃曆。
按照人類的分法,妖族在鍊氣修為時只能保持妖身,一旦踏入築基,便能修出個人形。只是這人形並不利落,諸如尾巴耳朵犄角蹄子等零件難免要落下幾樣。而等妖族突破築基直達金丹之時,便能徹底化作人身,與世間諸人無異了。
這四隻小妖修為俱都在築基一二層之間,雖化作了人形,卻是蹄角未褪。他們一路行來四處尋摸,並未遇到什麼活物,便就這樣走上了山頂。
在其他三人還在尋找那隻雉雞寨主時,鬣狗妖便發現了一個生死不明,赤條條趴在焦草中的人形,登時脫口而出:「那是個什麼人?」
這一場大火燒得草木俱枯,山石變色,這少年模樣的人形妖怪也不知有何本事,竟沒被煉成黑炭般的一條?
黃鼠狼精眼睛一轉過去,目光便怔怔發直了。他口水吧嗒吧嗒地滴落下來,猩紅的舌頭不住地舔著自己的嘴唇:「何必管他是誰……看他能在山火中倖存,想來修為必定不俗,若能趁他重傷時吃了他,我進階成築基四層也指日可待。」
妖族習性不乏野蠻血腥之處,其中一條便是靠吞吃化為人形的其他妖族增長修為。想來是他們雖修成了一個人形模樣,一時半刻卻難得一顆人類的同理之心。
這四隻小妖聽聞此言都覺得十分有理,一時撲上去就要把那昏迷中的少年活活啃了。疣豬妖把少年翻了個身,咂舌嘆笑道:「好乖乖,要說這份顏色,比起族裡母的也是比得。」
這少年的面孔經過一場大火也仍片塵不染,容貌生得極清雅秀美,令人瞧了便覺心神一盪。若不是遇上這四個心竅未開,只通食慾的小妖,任誰都恨不得給他配以華衣美飾,再高床軟臥地供他醒來,只求能瞧一瞧他睜開眼睛時的模樣。
食物就在眼前,黃鼠狼哪有心情去看此人的臉好看與否?當即捧起這少年一條胳膊就要咬下。就在他齒尖即將接觸到少年皮肉之際,地上的少年突然指尖微動,低低呻吟一聲:「九江……」
四隻妖物被抓了個現成,一時抬起眼來面面相覷。下一刻,黃鼠狼落定主意,低頭便啃,卻是欲直接咬斷此人的喉管:不趁著這人醒來之前活撕了對方,往後哪兒還有這般的大好良機?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那少年張開眼睛,瞳仁底帶著抹淡淡的蒼藍。他一手按住胸口,聲音極盡壓抑,卻又包著一汪濃濃的痛悔,沉沉地又喚了一句:「九江!」
這一聲呼喚里的感情仿佛在喉口處便爆裂開來,出口時已濃郁到無以復加的地步。是以少年雖神色怔怔,雙眼乾澀,可旁人聽了卻無端心中一顫,幾乎就要被這兩個字激出淚來。
然而伴著這一句情深若斯的低念,少年閃電般出手,他動作快若疾風,又狠辣無比,「江」字的餘音未落,他便眼也不眨地單手扼斷了黃鼠狼的喉嚨!
臭鼬妖一聲驚呼,轉頭去看被少年隨手扔在地上的黃鼠狼妖,卻見他脖子軟軟垂著,折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顯然是一抓之下不論頸骨喉嚨都被捏成了一把軟爛的泥粉。
這少年自然便是化龍而來的寒千嶺。
他帶著遍體的火焰從天而降,那火焰熊熊地燒了半夜,他的精神也恍惚掙扎了許久。直到剛剛意識稍微清醒些許,才被這四隻小妖不加掩飾的惡意和垂涎喚醒過來。
一直以來無形阻攔著他的韁繩如今已不知流落何方,而這局面卻有一大半都是他自己做下。寒千嶺想起前塵,只覺心中惡意伴著深恨反覆升騰,從前為自己構築的堤壩再阻攔不住。
在他眼中原已淡薄許多的血霧突然蒸騰上來,鼻中嗅到的腥氣濃得幾乎要人作嘔。他身下的這一片土地縱然被烤得焦黑,也仍然不掩此地曾經浸滿的熱血。
那都是他父的血,也仿佛是他自己的血,曾經淋漓潑灑下來,將海也染成最濃艷的紅色,吸飽了血而越發腥黑的土鋪滿了整個九州。
寒千嶺又一次感到那股幾乎讓人失去理智的暈眩和飢餓。
他更強大了,也能吞下更多東西。縱使此方世界比起七島來不知要大上幾千倍,強上幾萬倍,他橫心下去,也能將這裡鬧個天翻地覆。
好像也只有讓千里的沃土都寸草不生,令整個天空被撕裂的傷痕貫穿,要無數江海倒灌,使世間生靈橫死,把那曾經虧欠下的每一滴血都吐出來,他心中的恨意才能稍稍消減。
他要聽那些人在臨死前的懺悔求饒,以血虧欠下的死債,也同樣要用鮮血來寸寸償還。寒千嶺瞳孔微散,一時竟恍惚覺得自己被拔鱗折爪,無數的血從傷口中噴湧出來,自己的血在掙扎甩動中濺入了自己的眼睛,給眼中所見的一切都渡上了一層鮮艷的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