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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人顯然是此地熟客,才剛剛一刻鐘的工夫就玩得放浪形骸。他把腳搭在一個赤裸的爐鼎背上,在他身後是兩個爐鼎艱難地做著人肉支架。
他面前的那張「活春宮」中居於下方的一位已經被用一柄短匕釘透了脖子,只剩下身處上位的爐鼎連哭都不敢,因為客人沒有叫停,就擺著一張臉,麻木而僵硬地於屍體上繼續律動。
這位熟客沖窮奇的方向抬手,大聲道:「窮奇大人,今年的宴會雖好,卻也只是跟往年一樣好。我們早就聽過披香宮第一美人的艷名,您這樣慷慨,何不讓我們都開開眼界?」
楚腰倚在窮奇的懷裡,姿勢柔軟放鬆的像是一灘水。他唇角的笑容甜蜜又痴情,就好像是一個天生的聾子,無論外人說什麼,又怎麼討論著拿他取樂,全都與他無半點關係。
直到窮奇被這番話取悅,大笑起來,胸腔震動的聲音讓楚腰枕得不甚舒服,他才撒嬌一般,把臉埋在窮奇的胸膛上蹭了蹭。
窮奇拍了拍楚腰的背,漫不經心地吩咐了一聲:「去吧,美人兒。」楚腰才聽話地站起身來。
他從被窮奇抱在懷裡的那一刻起就只用側臉對人,直到現在,才是他對滿堂賓客的第一次正面相視。
然而他只要露出半張臉來就已經引人遐思,讓人一眼就斷定他便是那個第一美人。等他容顏徹底展現在眾人面前時,就更是勾魂奪魄、艷冠群芳,讓滿堂爐鼎都頓失顏色。
霎時間,滿殿的目光都集中於楚腰身上,還有某幾個客人未料到世間有此國色,倒抽一口冷氣,一時都驚得掉了筷子。
窮奇顯然也覺得面上有光,他得意的哈哈大笑,就好像原本快要被他厭棄的楚腰又成了被他珍視的心肝寶貝。
他指了指殿間安放的那面牛皮打鼓,高聲道:「去,纖纖,讓他們好好看看你。」
楚腰纖細掌中輕,楚腰從進入銷魂界的第一天起,就不但被人改了名字,還強行按了這樣一個帶著扭曲意味的小字。
當初在狩獵場附近,那個守衛用「纖纖公子」四字嘲笑他,也是出於這個原因。
楚腰是這樣溫順如水,面對窮奇的命令,他當然不會說一個不字。
他款款走下地錦鋪就的艷紅階梯。在還有三個台階就要步入宴席間時,楚腰雙手一揚,兩幅水袖從紅紗袖底彈出,在空中飄飄展開,如一對蝶翼一般,配上他接下來的一個雙腿開成一字的凌空躍,相隔數米,從台階直接落到那紅漆的牛皮大鼓的鼓面上。
宴廳里傳來一聲「咚」的渾厚音節,是這一場舞蹈開端的序幕。
伴隨著這一聲牛皮大鼓的槌響,楚腰腳腕上的金鈴也發出細碎響動。兩隻揚起的淺醉仙色水袖還不等收束落下,就又如同漫捲紗簾一般,在急促的金鈴聲中揚向天空。
楚腰肩頭波浪一般翻動,腰肢如垂花一般軟翻下去,水袖是他肢體的蔓延,是他多情的指尖,飄搖著抖落開滿廳的艷紅。隔著這一層薄紗遮掩,楚腰赤裸的足背和著細碎鈴聲一起,終於從他的裙底探出。
他足弓白得像雪,那兩指寬的金鐲束在他的腳踝上,如同捕捉一隻金絲雀。在被他高拋又漫天灑下的水袖之間,楚腰左腿像是一隻欲招且止的手一樣緩緩抬起,直到腳尖沖向天空,小腿緊貼上自己的耳朵。
火紅的裙擺自然滑下,露出楚腰線條細膩精緻到無可挑剔的小腿。那絕色的容顏依偎著那樣一條繃緊的雪白曲線,腳腕上金鈴仍在清泠作響,無端地就讓人口乾舌燥、想入非非。
楚腰跳起來,赤裸的腳掌踩在厚實的鼓面上,咚!
他滑步,旋身,踢腿,裙擺飄搖揚起一點又自然垂落,是世間最高明的勾引和誘惑。
他弓步,盤腕,又掃堂探海,鼓面上被他腳步敲打出一串急促的鼓點,配上他下腰時完全袒露的纖細脖頸,讓人心臟急跳,血脈僨張。
有人的酒杯不自知地傾斜,酒液淅瀝瀝灑在桌面菜餚里,卻仍渾然不覺。
接著楚腰一個利索的收袖,水袖落在他掌心的一刻,就像是把看客的心都同時抽緊。水袖收攏後緊跟著的是掀身探海的跳躍,同時楚腰也借力吸腿迴旋。
他立起腳尖,鈴鐺聲越發地清脆和急,伴隨著楚腰那飛快的旋轉舞步,他的裙擺花朵一樣鋪開,原本腰間擰成一股的二十一條飄帶也在此時如水波般漾開,像是鳳尾蝶拖曳著的蝶翼。
在飛旋的水紅紗帶之間,楚腰擺簾跳起,隨即借力滑跪在地,而那飄飄的衣帶和裙擺尚還停留在高速旋轉的餘力里,於空中滯留尚未落下。
楚腰的腿從裙底探出,是半個似像非像的踹燕,他腳背踢在一條末端系了圓球金鈴的飄帶上,那紅色的紗帶就飛出去,在一面小鑼上敲出一聲「鐺」的脆響。
這一聲盪氣迴腸的敲擊是看客們大飽眼福的前兆。楚腰含胸起身,足尖不時地踢出裙擺,每次探出必然要踢開一條未落的、連著金鈴的飄帶。而他的水袖也再次展開,時而與某幾條紅紗帶纏綿如吻,時而又若即若離的分開。
他腰間一共掛了二十一條飄帶,圓圓的小金鈴相隔著綴在紗帶底端,共計十一個。這十一個金鈴在某一時刻被楚腰統統甩出去,錯落有致地撞上了周圍用於敲擊的鐃鑔鍾磐。
高高低低的敲擊樂聲就這樣在殿內傳開,這聲音比鼓點更清脆,更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