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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先生銀面具後的雙目微沉,不等再加重力道,就聽聞對面的少年咬牙問道:「烏先生,老祖他是什麼時候受傷的?」
「三年前。」
「也就是這場大戰之前,你們已經!」
「……是。」頓了一頓,烏先生還是低聲勸他,「老祖說了,玄武的力量舉世無人能敵,本領神鬼莫測。小公子您自己想想,老祖他本身就是大乘修士,倘若有半點機會……」
游畫之半世累積來的產業足有大半個修真界,他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捏的軟柿子。倘若不是面對玄武如仰泰山之高,他何必自毀城牆,把家業投進這檔事裡。
游家家大業大,因此拖累也大,所以面對玄武親自上門的威脅,他們走投無路。
「小公子,」烏先生第一次對著他疲憊地嘆了口氣,「你同我走吧。我在玄武界仍貼身保護公子,不會令您有事的。」
游蘇倔強地看著他,神色複雜難言。
他多年的教養在這,因此即便如今氣急了,也沒有往外丟東西的習慣,只是恨恨地握拳捶了下桌子。
「你們有一千個為難的理由,一萬個開脫的藉口……可世上的道理不是這樣的!」
游蘇紅著眼睛說出這話,然後一口氣不停頓地朝著地上丟了個畫軸。那畫軸展開的瞬間,一個黑衣少年眨眼就落地跳出。
黑衣少年手上握著一柄漆黑如墨的刀。
「洛兄幫我!」游蘇悶聲道。
第291章 誤會
那黑衣少年端得是果斷利落,從現身到出手, 其間幾乎沒有任何緩衝。
只在他跳出畫卷的瞬間, 那柄墨色的冷刀便如吸虹一般, 引東風之勢直逼烏先生,他整個人更是合身撲上, 盡顯悍勇之氣。
屋裡地方不算寬敞,他吞天卷海的刀勢難以施展,於是凡他刀風過處, 花瓶香爐, 筆墨紙硯, 噼里乓啷地砸成一片。
方才游蘇氣得臉色都變了,也沒有踢砸屋裡什麼東西一下。這黑衣少年倒是崽賣爺田不心疼, 半個眨眼功夫已經把書房毀得一片狼藉。
片片碎瓷的尖鋒混在刀氣之中, 在極致的速度之下, 已然看不清碎片的形狀, 只能在旋渦里瞧得一片片虛妄的影子。
那墨黑如夜的刀攜裹著萬夫莫開的氣勢,鏘然與烏先生帶著指虎的手掌相撞。
一時之間, 深逾數丈的地基幅度極大的左右搖擺, 榫卯結構的房梁都跳動似地顫動一下, 抖落下幾塊雪白的牆灰, 在遠遠觸碰到兩人過招時的氣浪的那一刻, 便化作一蓬細細的粉末飛灰。
烏先生的呼吸稍微加重了些,而黑衣少年墨色的身影登時就是一淡。
畫魂畢竟只是描繪神韻之作,游蘇完成這副畫作時, 他和洛九江才結識不久,洛九江還沒有如今的修為。
但能抵烏先生全力以赴的一招,已經足顯洛九江少年時分天賦如何過人。
烏先生指落如剮,眼看著那不屈的墨色身影如何在指虎下越來越淡,仿佛被用清水沖開了滿身的墨。
他分出一縷神識,匆匆朝窗外探過一遍,確定自己事先布下的隔音幻術陣法還在生效,這才放下心來,耐心勸說游蘇。
「小公子,我們走吧。」
遲則生變,像是如今被打砸得亂七八糟,簡直像被狗啃過一遍的書房,就是烏先生怎樣都沒預料到的意外。
原本在他預估之中,無論是他悄悄打暈游蘇帶走,或是游蘇被他勸動,書房中都不會留下這種擄人的痕跡。
畢竟游蘇一向溫文有禮,摔東西發脾氣的模樣如何也做不出。
結果他啪嗒砸出來一個洛九江,那就看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了。
游蘇站在房間一角,手指緊握著紅木的窗欞,指甲都因為太過用力更顯出一種缺乏血色的白。
他眼睜睜地看著洛九江的身影被烏先生雙掌一合,徹底地拍做虛無。
「我不和你走……」他咬牙堅持道,「你們這樣根本不對!」
烏先生無奈嘆道:「小公子,那就只能冒犯了。」
游蘇睜大了眼睛看他,目光里儘是倔強堅決之意。
在烏先生逼近的瞬間,游蘇甩手又丟下了五個畫軸。
烏先生:「……」
游蘇頑強道:「我畫洛兄,並不是只畫了一次的!」
烏先生:「……」
五個洛九江和一個洛九江的威力顯然不能同日而語,要知道,一個洛九江都能拆房,那五個洛九江簡直就能日天。
更何況,其中有個嶄新的畫軸,上面的洛九江握著得乃是一柄鋒芒如雪的銀刀。
倘若以手中刀器作為分界線,那有了澄雪的洛九江,與持握著老夥計的洛九江,無論是威力,修為還是刀意,幾乎全都判若兩人。
這五個洛九江不由分說直奔烏先生而去,一時之間竟然把這銀面人逼到幾乎無招架之力。
游蘇畢竟還是心軟,一見這個場面,就忍不住道:「洛兄,你先不急動手,還是要跟他講講道理……」
要是封雪在此,想必要當場吐槽一聲。沒想到游小公子是個完美主義者,他對畫出來的紙片人要求還挺高的。
但畫魂而成的數個「洛九江」顯然就沒有這種調侃思維,他們有一說一,聲音重疊在一起,異口同聲地對著被團團圍住的烏先生道:「道理。」
這聲音整齊劃一,振聾發聵,短短兩字竟然將真理昭彰得頗為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