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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歲的築基修士,無論拿在哪個世界說都算天才了。
然後寒千嶺面上卻毫無喜意,正相反,他臉色是一種慘然的蒼白,豆大的汗珠密布在額上,從他鼻樑上一顆顆滾落,他睜開眼,眼中全是掙扎的瘋狂之意。
如預料之中的,他感到無盡的、空洞的、幾乎能讓人瘋狂的飢餓和憎恨。
洛九江曾經評論過寒千嶺眼睛的顏色,那並不是純粹的黑,反而在深處帶著一縷蒼藍。然而在此時,寒千嶺眼中血絲密布,眼底也似乎只泛出一抹陰沉的血色。
他看向自己床前擺放的幾盆植物,目光掃過之處,植物就紛紛枯萎凋落,似乎是被什麼無形的存在抽乾了所有靈力,甚至就連花盆中的靈土都化作了一把乾燥的黃沙——
這變故只在轉瞬之間,而寒千嶺眼中毫無動容之色,他面容在此時冷酷之意超過了過往的任何時候,他臉上再看不出任何正面感情,只能看出飢餓,沒有盡頭的、漫長的飢餓。
如果寒千嶺此時還懷有一點理智,他就會告訴別人,這不是飢餓,是憎恨。
最濃重的恨給人的感覺是飢餓。
他想吞噬一切,抹殺一切,無論是一株花、一盆土,還是一湖水,一片族地……而他確實能吞噬一切。
第16章 撞破
寒千嶺的目光停留在眼前的牆面上,他的目光似乎能看透那面白牆,直落到一牆之隔的洛九江臥房裡。窗邊擺著的靈植是食物,桌上擺放的紙筆是食物,空氣中每絲每縷的靈氣也是食物,而躺在床上靜靜睡去的……
躺在床上靜靜睡去的是洛九江。
這是他和整個三千世界產生的第一絲聯繫,是他在整個世界中打下的獨一無二的錨點。他不可以把洛九江當成食物,當然也不能毀掉這個維繫他們全部記憶的小世界。
寒千嶺全然瘋狂的眼底終於出現了一絲劇烈的波動!
他周身暴動的靈氣已經形成了一個漩渦,似乎等著在某個時刻狂亂地把整個小世界吞吃捲入。而此時此刻,這個旋渦緩慢地、艱難地,向著反方向轉動著。
寒千嶺吃力地壓制著自己的靈氣和修為,把它們一寸寸地按回體內,這件事是這麼困難,仿佛一個人拼命地塞回自己被拔出體外的脊骨。
每個人心裡都有那麼幾條底線般的「我不可以」。有的人不可以殺人,有的人不可以放火,有的人不可以背信棄義。
而寒千嶺,他在過去的十四年裡一直要求著自己,他不可以發瘋,不可以放棄,不可以控制不住那種從靈魂而生,始終難以擺脫的恨意。
這種克制和忍受幾乎成了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以至於當他分出一點理智來後,那種席捲全身的飢餓和瘋狂便被緩慢而有效地壓制住了。
隔壁的洛九江熟睡著,他的床腳旁丟著一件結滿了鹽花的外袍。
而臥室中的寒千嶺端坐著,他汗落如雨,打濕了滿身衣物,後背也正緩慢的結著一層雪白的鹽霜。
隨著靈氣一分分地散去,寒千嶺的修為也一點點地跌落,從築基變為鍊氣九層、鍊氣八層……然後又回到了最初的鍊氣七層。
他重新睜開了眼睛,目光中是一片清明。
與之前不同的是,他此時經脈中的靈氣已經濃厚的近乎粘稠了。
不會像此前那樣隨便運轉兩下靈力就走到突破的危險邊緣,也不會進階到他如今還無法自控的築基期。他眼下的情況是最好的結果。
寒千嶺的每一寸肌肉里都像是灌滿了鉛,靈魂卻仿佛輕飄飄的。他任自己毫無形象的仰倒在床上,不知道自己嘴角已經慢慢翹起。
這樣輕鬆的感覺,應該可以叫作釋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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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洛九江和寒千嶺兩人並肩走向校場,寒千嶺把昨晚的事改頭換面的提了一句:「我給你房中新換了幾盆花。」
說這話時他正捻著那串圓潤光滑的珠子,讓它們被一顆顆從指縫中緩慢而穩定地撥開。洛九江「誒」了一聲:「這我可沒注意到。」
「改動不大,原先是什麼品種的如今還是什麼品種。」寒千嶺鎮定道,「我就是換了種顏色,覺得藍色更順眼些。」
這種小事洛九江是不怎麼放在心上的,他隨便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正當他興味盎然地想要跟寒千嶺描述一下他昨天做過的一場夢時,寒千嶺猛然一扯他衣袖,拽著他躲到了一處嶙峋的亂石之後。
洛九江和他向來極有默契,不但十分依從的順著寒千嶺的力道躲好,中途連一聲都沒出,甚至還有餘心幫寒千嶺攏好了一處可能暴露行蹤的衣角。
他這舉動剛做完,不遠處就有兩人的腳步聲漸漸靠近。洛九江從石縫中打量出去,只一眼就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此處真是個躲避打探的風水寶地,在遠處把身影縮進一叢綠植陰影中的兩位,不是越青暉和董雙玉還能有誰?
他們原本便纏肘並步地走在路上,如今找到了一處避人的地方,乾脆就直接吻的難捨難分。
洛九江瞠目結舌。
不同於洛九江此前的毫無察覺,寒千嶺在昨日便對這兩個人的關係隱約有點猜測。眼下見猜想成真,心中也無多少驚愕,只是無聲地把洛九江向自己的方向扯了扯。
聽著不遠處枝葉摩擦衣物的窸窣、戀人深吻時特有的水聲,還有幾句低聲且甜蜜的絮語,饒是豁達如洛九江,此時此刻,心頭也不免生出了一點尷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