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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什麼其他的東西?難道這麼多年了,你還不肯放棄?」王后淡淡問道。
安巡喉頭一窒,似乎有點激動,按捺道:「當年……當年是他搶了你,如果不是他……我……我們……」他雙手顫得厲害,身體忽然前傾,似乎要上前抱住王后,又忽然停在半途。
鳳鳴眼看他們兩人情景,眼睛瞪得老大,心中大叫:乖乖,王后居然和小叔子以前是一對,沒想到古代人也這麼浪漫。不由對安巡大大同情起來。
又想:王后現在名義上是我母后,如果安巡撲上去親她,我是否要奮力保護?如果保護,恐怕是阻礙了人家的第二春,而且安巡學過武藝,豈非正好可以順便解決我這個冒牌貨;如果不保護,看著自己母后給人非禮又好像……
正亂七八糟想個不停,又聽見王后問:「你的意思,是一定要把失去的東西奪回來?」
「對!」
王后渾身一震,驀然轉身,面對兩人,昂然道:「可我已經是西雷的王后,再不可能是當年的模蘭!你不必妄想!」
「只要我得了王位,我是王,你是王后。」
「安巡,你已經瘋了。」
「不,我沒有瘋,這麼多年,我歷經艱辛,就是為了這一天。」
鳳鳴看著兩個位高權重的人上演一場經典愛情戲碼,頭不斷從左轉到右,從右轉到左,大叫精彩,渾然忘記了以自己的身份,應該阻止這樣的對話。
安巡又道:「我為了逃避王兄加害,入贅繁佳王室,娶了繁佳的公主,可是我的心裡從來沒有忘記你。模蘭,王兄已經死了,只要我拿了王位,按照西雷國制,王后可以隨了新王,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你不希望這樣嗎?」
聽安巡話語殷切,王后仿佛也想起當年美景,臉露戚容:「希望?我現在已經是王后,我的責任,就是保護王的血脈,使西雷可以更好的屹立在大地上。」她轉身對著幽深的長廊盡頭,冷冷道:「安巡我問你,如果你得到王位,將如何處置我們母子?將如何處置西雷國?」
「我將待你如王后,視王以前的愛將為自己的親信,用最寬容的態度治理西雷。」
「你還沒有說,會如何處置我的兒子。」
安巡迅速瞥鳳鳴一眼,目光中絕對狠毒讓鳳鳴驀然一驚:「他是王兄的骨肉。」
王后針鋒相對道:「那也是我的骨肉。」
「模蘭……」安巡全然當鳳鳴不存在,柔聲道:「我們將來還會有更多的骨肉。」
「那麼說,這西雷國中,你已經有萬全準備了?太子勢必和你爭奪不過……」王后眼裡流露倦意,思考良久才道:「我老實告訴你,王已經先逝多年。」
這個大秘密忽然從王后嘴裡輕易說了出來,不但安巡,連鳳鳴都大吃一驚。秘密揭穿,如何善後?
安巡一震後立即回復,點頭道:「我早已料到,可以苦無證據。不然,我們也不用分開這麼多年。」
「你可知道,我千辛萬苦隱瞞這個消息,就是不希望你知道,不希望你回來爭奪王位,不希望看見西雷血流成河……」王后一字一句道:「也不希望我的兒子和我的愛人生死爭鬥!」
「這是王兄種下的果子。」
「可事到如今,我已經無能為力。身為西雷的王后,我不能允許西雷王朝政變。王家的事只能在王家內部解決,我將在你們中為西雷選擇一個新王。」王后緩緩回頭,目光在鳳鳴和安巡兩人中移動。
兩人俱屏住呼吸,等待她的決定。
王后先問安巡:「你在西雷各處關隘要地安插密探親信,曾經有嚴令,如果你在王宮中有不測,他們將在各處水井下毒,並且引外敵進攻西雷,務必使西雷不為王的骨肉統治。可有此事?」
鳳鳴瞪了安巡一眼,沒有想到此人容貌美麗,居然用心如此歹毒。
安巡唇角一揚,並不作聲,算了默認了。
「看來傷了你,西雷會遭大難。危機時刻,我只好犧牲自己的兒子,保全我的國家。」王后的目光,驀然移到鳳鳴身上。
鳳鳴如同被蛇看上的青蛙,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王后盯鳳鳴半晌,緩道:「你身為太子,為國捐軀也十分應該,母后為你驕傲。」又對安巡道:「我將幫助你登上新王之位。不過,此刻行事容易惹起朝廷非議,在明年三月太子登基時,你才可以正式詔告天下。」
如同悶雷劈在頭上,鳳鳴頓時愣住了。
各種詭異發展,他根本理解不了。
安巡早料到王后妥協,臉色笑容一掠而過:「可是明年三月,太子已經可以登基,要我留著他到那個時候,太過危險。」
王后聽後,久久不作聲,低頭長嘆不息:「唉,你這是要逼我……」她咬牙道:「好,為了西雷,我什麼都可以犧牲。你現在就下手,我將對外封鎖消息,說太子重病,到來年三月,宣告太子病逝,王弟登基。不過,你要立即將分布各處的密探全部收回來,名單也要公開,編配回西雷的正式軍中,以免導致禍患。」
「收回密探?」
王后鳳眼一瞅,輕道:「我都肯將兒子送到你手上,太子一去,無人可以和你爭奪王位,從此以後,除了你我還可以靠誰?又何必安置密探?西雷將來,就這樣定了。」她一邊說著,柔夷伸到安巡面前慢慢打開,掌心裡赫然放著一個小瓶。
鳳鳴早聽得心驚肉跳,安巡他們一邊說話,他就一邊悄悄往牆壁靠去。可出處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一扇木門,擋在面前。想是王后早有安排,要在這裡了斷其中一個。他一轉頭,看見安巡拿起王后掌中小瓶向自己一步步走來,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毒藥」兩個字,立即出現在腦海里。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殺我?鳳鳴看著安巡臉帶冷笑走進,王后只在後面不露表情地看著,腦中電光火石般想到:對了,王后要安巡殺了我。然後安巡迴撤回安排好的機關,那個時候,容王就可以對付安巡。到了明年三月,她的兒子還是可以登基。我是犧牲品,是要用我的命拖延安巡這幾個月時間,給容王機會剷除敵對勢力。
這麼絕妙的計策,是誰想出來的?容王嗎?容王要犧牲我……
一思及此,鳳鳴頓時無力,靠在牆角處,絕望地看著安巡走近。容王一副副截然不同的模樣,走馬燈似的浮現在鳳鳴面前,狂怒的、可怕的、微笑的、溫柔的、曖昧的……還有那拿著「三月春」揶揄的輕笑……
一切景象在極短時間內排山倒海而來。
他只想狂叫:不可能,這不可能!
然心中痛極,喉嚨嘶啞,居然說不出一個字。
安巡已經近在眼前,他雖然長相文弱,其他武藝不差,絲毫沒把鳳鳴放在眼裡,抬起鳳鳴下巴道:「喝下去,包你立即暴病身亡,毫無痛苦。」
鳳鳴薄唇蠕動幾分,大眼睛裡滿是絕望神色,終於輕輕吐出兩個字:「容恬……」他話音太輕,安巡並未聽清楚。
「不必留遺言,你的遺言,我已經替你想好了。」安巡瀟灑說道:「天不佑我長生,唯將王位讓於王叔,以保西雷富強。」他說著,撬開鳳鳴沒有反抗力的嘴巴,把瓶中液體灌下去。
毒藥入了喉嚨,居然是甜絲絲的。鳳鳴一直盼望容王最後一刻破門而入,告訴他這一切不過是個誘敵的計策,可隨著腹部一陣突如其來的絞痛,眼前一陣白光晃動,終於放棄僅有的一絲希望,沉入黑暗。
第九章
長廊昏暗,搖曳火光下,鳳鳴緩緩倒在冰冷的地上。
安巡蹲下,抓過鳳鳴手腕,靜靜停了片刻,直到脈動盡無,才將鳳鳴手腕放下,站了起來。
王后站在一邊,視線從沒有聲息的鳳鳴身上掃過,眼裡蓄滿淚光,聲音卻還是平和安靜,輕道:「我為了你,連親生兒子都不要了,天下再沒有比我狠心的母親。現在,你總該召回各處的密探,以免將來有人趁機生亂,危害西雷。」
她心內又痛又酸,定下此計,等於把安巡騙上死地。安巡對她情意深重,心中還是不忍,那眼中的淚光,其實是為了安巡而涌。鳳鳴所喝的毒藥,自然也是假貨。
安巡點頭道:「不錯,沒有太子,還有誰可以和我爭位?那些擾亂四方的密探,也不需要布置了。」一邊說話,居然噌一聲,從腰間抽了一把利刀出來。
寂靜長廊中,兵刃之聲分外刺耳。
刀口反she出陣陣寒光,看得王后心裡一凜,驚道:「安巡,你這是幹什麼?」
「模蘭,我不是不信你。」安巡手握利刀,音調卻說不出的溫柔,對王后微微笑道:「只是西雷王家秘藥,總有許多玄妙之處,難保其中沒有一種假死的奇藥。他這樣去了,我到底還是不安心,乾脆在他身上捅上一刀,我才能確保太子不會死而復生。那樣,我才能放心把手上的籌碼都交給你。」
容王對鳳鳴安危千叮萬囑,一刀下去,鳳鳴哪裡還有命在?
王后變色道:「太子已經死了,難道你連個全屍都不肯保全?」
「放心,我扎了幾刀後,會命人把他fèng好的。」
「安巡!」
「模蘭,我們都長大了,再不是當日兩小無猜的安巡和模蘭了。」安巡手握著刀,悽然苦笑道:「你們到底是母子,身在王家,牽涉王位,誰敢不小心?可我對你的情意,從來沒有變過一絲一毫。」
王后如被重雷擊中,頻頻倒退兩步,仿佛經受不起安巡如此表白。伸手撐著牆壁,低頭閉目數息,方輕輕道:「他脈息已斷,你一定要毀他的屍身,才肯撤回密探?」
「既然脈息已斷,扎一刀又有何妨?一旦我再無疑慮,立即撤回所有密探,保證西雷不會出任何差錯。」
若此刻阻攔,安巡一定生疑。
王后猶豫半晌,盯著安巡不作聲,心中無數念頭不斷交替,容王的囑託和西雷硝煙處處的情景交錯浮現。
她猛一咬牙,終於把西雷安危放到最上,點頭道:「好,既然你一定要這樣才安心,那你就扎吧。照著心窩紮下去,無論什麼奇藥都救不回太子,你也該放心了。」
安巡臉上喜色一掠,聲音放柔道:「樓蘭,我知道你心疼。他畢竟是你的兒子,你放心,我日後登基,一定好好安葬他。」低頭看毫無知覺的鳳鳴,眼中閃過狠毒之色,當即反握刀柄,就往鳳鳴心窩狠狠紮下。
刀風起處,只聽見轟然一聲,通往外面的木門被人一腳踢開。一個人影旋風一樣闖進來,驚天動地一刀,從頭劈下,直取安巡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