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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臨淵低垂著眼皮,好似對眼前的狀況一所覺,可是葉正華相信這個有些深不可測的太子殿下一定是暗中還在觀察著自己,因此越發不敢輕乎,反倒是更加咬緊了牙關將這行禮的姿勢做得更加標準,務求讓人挑不出一絲錯來。
明繡也低垂著眼皮,白淨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好似沒大廳裡頭緊張的氣氛般,只是自顧自的把玩著自己的手指頭,將那纖細白皙的細長指抓來抓去,抬頭看了哥哥神色如常,並沒有如之前一般猶豫之後,才放心了些。
“葉大人說笑了。”周臨淵輕飄飄的一句話,將他製造出來滿室的不安與緊繃都化了去,同樣的也將葉正華之前所說的話造成的影響不著痕跡的也抹了去。
葉正華臉上露出一絲不甘之色,他來到這兒是為了什麼,眾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可是他沒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好似在為葉明俊出頭一般,心裡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只是望了旁邊望著的斯文俊秀的少年,同他兒時的樣子完全不同,隱隱有了些上位者的氣勢,他哪裡甘心自己心裡目中優秀的兒子明明唾手可得,卻又近在眼前卻摸不得,因此硬著頭皮開口道:“下臣這些日子求見殿下,為的這是這樁事,求殿下看在下臣一片苦心。”葉正華這話雖然透了些哀求,可是隱隱的卻又帶著一絲強硬,連明繡都聽出了一絲不對勁兒,周臨淵自然更是聽得出來,因此嘴角邊勾起了一絲嘲諷的笑意,一邊態度也跟著有些冷硬了起來,將手裡的杯子‘啪’的一聲放在了桌子上頭,看著葉正華的眼皮跳了一下之後,才跟著輕聲說道:“葉大人這話是在暗指本宮不能體恤你一番心意了吧”
葉正華雖然話里是這個意思,不過卻哪裡會傻到去承認,連忙又重新跪了下來,一邊嘴裡面請著罪:“殿下恕罪,下臣性子耿直不會,望殿下不要見怪。”
周臨淵這下子臉上的笑意更加明媚,嘴角邊綻放出耀眼的笑意來,顯得他貴氣十足的俊臉越發的帥氣,知道葉正華話裡有話,他也裝作沒聽出來,等著葉正華在地上跪了好大一會兒,他才恍若方才察覺到一般,說道:“葉大人怎麼動不動就下跪,本宮自然是葉大人的性子的,可是就算如此,葉大人也得收斂一些,畢竟葉大人可是不比那些毛頭小子的。”
葉正華一聽這話,差點噴出一口鮮血來。周臨淵這話卻是在暗指他年紀大卻又如黃毛小兒般的性子,原本是他自謙和找台階下的話,到了這太子殿下的嘴裡滾一圈就變了個樣,他心裡別提有多鬱悶,知道就算是自己在這太子殿下手裡頭,不管是想在嘴上或者是手上占些便宜已經是不可能了,最好的情況就是直話直說,因此順勢站起身來,根據之前的經驗,連忙開口說道:“殿下自然是體恤下臣的,不過下臣今日過來卻是為了今科的探花朗,葉明俊。”葉正華搶先將這話說完,見周臨淵又端起了茶杯,像是要開口的模樣,深怕自己等下又三言兩語被他牽著了鼻子走,今日裡過來算是全白費,連忙又接著開口說道:“葉明俊正是下臣離家多年的犬子,還望太子殿下明鑑。”
葉正華直言開口說了出來,周臨淵一時間也有些為難,這說起來確實也算是葉明俊的家事,自己以強硬的態度插手一番,畢竟說出去也是不妥,現在雖然有著明繡的關係,可是自己二人畢竟又沒有完婚,也沒有那個立場去多嘴,因此借著喝茶的動作,對葉明俊使了個眼色,見他微微點了下頭,這才放下杯子說道:“葉大人的兒子不是還好端端的在家裡麼?”他說完沒有等葉正華開口反駁,故作漫不經心的轉頭看著葉明俊說道:“小師弟,這葉大人說你是他離家多年的兒子,可是據我所說,你父母不是在你年幼時就雙亡了嗎?”
他故意叫葉明俊小師弟,顯得自己二人十分親近之餘,也令葉正華心裡頭一跳,連太子殿下都叫葉明俊師弟,如果自己堅持說他是自己兒子,那不是比太子殿下還要大上一輩不成?想到這兒,他原本已經認為這一趟過來十拿九穩的,可是心裡現在隱隱生出了些不好的預感,知道這一趟怕是有些不妥了,可是要放棄這個已經有了大出息而又成人的兒子,他卻是有些不甘心的,因此硬著頭皮裝作沒聽出來周臨淵話外之意般。
第二百五十五章 見面(六)
“望太子殿下面恤下臣一番思子之心。”葉正華這話已經隱隱透露出來周臨淵有多管閒事的意思,雖然沒真說出口,不過在場的人誰都不是傻子,他的弦外之音自然都聽得出來,不過礙著周臨淵的身份,他這話說得隱晦之極,但是態度隱隱之間有些強硬了起來。
只是他態度強硬,周臨淵比他更加強硬,冷冷笑了一聲之後,這個少年也是有些不客氣了起來,他也不看一旁的葉正華,只是轉頭對葉明俊問道:“明俊,這位葉大人說你是他離家多年的兒子,你怎麼說?”
葉明俊搖了搖頭,經過之前的一些沉澱之後,他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斯文俊美的臉上帶了些許笑意,顯得他一雙幽黑的眸子愈發寒光逼人,他略微有些嘲諷的說道:“回殿下,我父母早在年幼時就已經雙亡了。”雖然葉明俊現在已經進入翰林院,但是現在身上並沒有正式的官職,因此自稱時還沒使用正式臣子的稱號,可是既然周臨淵言語之間已經對他表示了親切,再加上有明繡的關係,因此他也用不著太過卑微見外。
聽到他這個回答,葉正華臉色有些僵硬,雖然他這些日子想要見這個兒子一面,一直被他拒絕,但是他相信葉明俊內心深處不可能對他這個父親一點感情都沒有的,因此現在聽著他毫不猶豫撇清二人關係的話,一時間有些發蒙,任他心思再謹慎小心,這時候表情也不由露出一絲不可思議。
葉明俊看見他的臉色,雖然心裡不過是當他陌生人,可是卻不可抑制的,湧上了些痛快,再也不將眼神放往那邊,只是恭敬的轉頭望著周臨淵。
周臨淵嘴角邊勾起絲興味,見了葉正華有些黑沉的臉色,不由雙手握在一起,饒有興致的問道:“哦?那葉大人為何會說你是他失散多年的兒子?”
葉明俊淡淡一笑,臉上露出斯文俊逸的笑容,有些矜持的說道:“也許是葉大人真的和兒子分開,思念過度以致於出現一些錯覺吧。”
明繡一聽這話差點笑了出來,連忙借著喝茶的動作,將涌到喉邊的笑意吞了進去,瞧見葉正華有些失望而又帶了些灰心的眼神,她趕緊別開了頭去。瞧到這兒,明繡已經瞧清楚了,葉正華來的目的應該只是為了哥哥而已,至於自己,也許只是一個女兒,不值得他在意,或者還有其它的目的,他根本是沒有想要自己也跟著認祖歸宗的意思,至少他提了好幾次要尋回兒子,可是卻並沒有提過她一句。
想到這兒,雖然心裡覺得對哥哥有些抱歉,可是明繡卻不可避免的鬆了一口氣。葉明俊心裡也是鬆了一口氣,只要這事兒不是衝著妹妹而去,那他應付起來就自然沒有了後顧之憂,只是葉正華看明繡的眼神有異樣,他心裡卻又生出了些其它心思,因著當年他年紀小,有些事情不太明白,喬沐心當年帶著孩子離開,許是覺得有些事情他年紀小不宜讓他知道,因此該瞞的一點也沒告訴過他,想來這事兒還別有內情,而且這內情還是十分重要的。
葉正華心裡雖然有些失落,可是還沒完全死心,于氏替他生了好幾個閨女,幾個妾室通房除了生了一個兒子外,其餘也都是閨女,這唯一的兒子不是嫡出,而且從小被于氏嬌養慣了,雖然不如葉明俊小時那般膽小懦弱,可是性子卻不知天高地厚,如同紈絝般,成日裡只知道遊手好閒,跟著幾個狐朋狗友成日裡瞎混,已經是不成大器。
比起已經有了出息的葉明俊來說,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葉正華為了這事兒不知道愁白了多少頭髮,他好不容易從白手起家爬到現在這個地步,自然不願意自己好不容易掙來的富貴只餘一世也就算完了。
府里唯一的那個兒子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原本長相也算是好的,可是于氏給嬌慣過了,成日裡好吃好喝的侍候著,脾氣養得大了不說,而且那身上的肉也是越長越多,不光是成日城惹是生非,而且身體長得又胖,這麼大歲數了家世差不多的,卻沒人願意和他議親,令得葉正華不知道愁白了多少頭髮。
他心裡多少也有些懷疑,自己那個妻子于氏不是她表面那般的賢惠大度,只是到了這個地步,就算于氏有些私心,也只能怪那兒子自個兒不爭氣葉明俊沒出現之前,他還有心想要再納幾房美妾,想要傳宗接代,可是等到喬沐遠一家出現時,他這才驚覺到,自己以前瞧不起,已經徹底放棄失望的那個兒子,竟然有了大出息,正是今屆科舉的第三名這一驚可非同小可,隨之而來的又是巨大的歡喜,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富貴過也就算了,往後子子孫孫想想再蜿蜒下去是不可能的,誰知卻又聽見了這個消息。自然生起了想要葉明俊認祖歸宗的心思,聽到喬沐心已經過世時,心裡多少感嘆了一下,兩人少年夫妻相扶相持的情景一一浮現在腦海。
只是這些年葉正華家裡嬌妻美妾,各種各樣的女子見得多了,已經離開他十幾年的喬沐心自然情份也就淡薄了,得知她過世時並不太如何難受,只是知道明繡的存在時,眼睛裡卻掠過一絲陰霾,被喬沐遠瞧了個正著,心裡卻暗暗歡喜了起來。
喬沐遠認為自個兒家如今的情況,全是拜葉家兄妹所賜,因此不經意間說起明繡以及自己那過世的妹子,更是加油添醋的說了不少壞話,他也瞧得出來葉正華對葉明俊充滿了期望,因此說起他時自然撿好的話說,更是大言不慚的說起自己照顧年幼的葉明俊是如何的賣力,他能有如今的成就,能將性子扭轉,更是毫不客氣的將這功勞算到了自己身上。
葉正華能靠著自個兒的努力爬到如今這地步,自然不是他三言兩語哄騙得了的,因此一邊使人將喬家人看牢了,一邊卻派人去打聽起他說過的話來。
這一打聽卻得知葉明俊果然出息了,比起自個兒家裡那不成器的兒子來說,不知好了多少倍,因此得到周臨淵有意放給他的消息時,不顧于氏的反對,守在了太子府門口好些天。受盡了守門兵士的冷待不說,而且吃了不少的苦頭,他這些年也算養尊處優,對於旁人的冷言也有些受不住,好不容易進來了太子府里一次,他哪裡願意就這麼輕易的就離開,因此雖然見周臨淵面上已經有了些不耐煩,葉明俊臉上也帶著冷意,因此仍舊是故作不知般,知道自己之前強硬的態度起不了作用,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有些失落了起來,配著他這幾天吃苦頭的一些憔悴,瞧起來倒令人感覺到了些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