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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考得再好,前途再發達,也是別人家的,與他有什麼相關?葉明俊中了舉,倒不如他自己中舉來得要實惠得多。胡夫子越想越是不舒服,這些年葉明俊的事情就像是在他心裡形成了一個心結般,每每想起來就咬牙切齒,這一次要不是自己女兒和幾個弟子哀求,他是萬萬不會自認放下身段,過來見葉明俊的。
可偏偏他放下了身段,人家卻還是一副無所謂,根本沒將他當成恩師的模樣。這讓胡夫子更是難以忍受,臉色自然就不好看了起來,他當年不過是一迂腐書生,在考場不如意,連謀個知縣參謀的活兒也不成,大半輩子只窩在這麼一個鄉下地方,當個教書先生,學堂里唯他最大,因此脾氣倒是越發古怪了,最是容不得別人忤逆,如今聽葉明俊說話不咸不淡,這胡夫子脾氣一上來,狠狠就拍了下桌子:“葉公子如今是發達了,瞧不起老夫當初的教導,可是另別了名師,如今要裝作不認識老夫這窮夫子了不成?”那胡夫子越說越是生氣,兩隻眼睛鼓了起來,眼袋更顯得深了些,整個人氣得狠了,連下巴上的幾縷鬍子也不住顫抖,看著葉明俊的目光帶了憤恨之色,消瘦略有些彎曲的背脊,一下子挺了起來,狠狠站起身:“哼,既然如此,那老夫走就是了”
“爹”那穿著淡藍色衣衫的女子一見自己父親的動作,心裡不由有些發慌,又看了周臨淵一眼,見自己父親已經站了起來,她也是知道自個兒爹的脾氣,最是古怪不過,深恐他真的說走就走了,連忙一把將他拉了又坐下來,眼角看了周臨淵一眼,見他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往自己這邊看一眼,心裡不由有些懊惱,嘴上卻連忙賠笑道:“我爹脾氣古怪,葉師兄可並不要介意才是”這女子一說話,那幾個學子打扮的少年才鬆了一口氣,自己這一行人過來目的都還沒達到,如果這老夫子倔強脾氣一發作,估計別說求了葉明俊,估計連說要求的機會都沒有,下次要想再見到他,誰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對於這位姑娘的賠罪,葉明俊只微微扯了下嘴角,既沒點頭,也不答腔,那胡家的姑娘臉上閃過一絲難堪之色,不由咬了咬嘴唇,又看了周臨淵一眼,這才勉強笑道:“小女子當初還和葉公子有過一面之緣,當初葉公子在我爹門下學習時,中了舉人小女子曾經奉父親之命,來恭喜過葉公子一次,想來葉公子如今應該還記得,小女子聽說葉公子學問做得好,古禮自然也學得好,更是尊師重道,不然如今怎麼會請我們父女上來?”說完,這姑娘沖葉明俊福了一禮,又看了周臨淵一眼。
明繡臉色淡淡的,沒有吃醋,這姑娘一大把年紀了,長相雖然不差,但是比起以前太子府中的女人卻是差了不止一點半點兒,周臨淵就算腦袋糊塗了,也斷沒有會喜歡她的道理,更何況她每看過來一眼時,明繡就能感覺得到丈夫隱忍的怒氣,心裡不由啼笑皆非,不過臉上卻是沒顯示出來。
這姑娘一說話,她倒是想起了當初許多年前的一件事來,好像當初是見過這女子一面,說起姓胡的夫子,她就想了起來,這姑娘當初也是帶了個丫頭過來,一副囂張不已的樣子,難怪之前看到時眼熟,那時這人好像對自己哥哥還有些意思,一想到這裡,明繡不由警覺了起來,看到這胡家姑娘還是一副未出嫁的女兒家打扮,腦子裡閃過一個令她驚愕不已的念頭來,這姑娘不會如今還沒出嫁,惦記著想要嫁給葉明俊吧?
她這麼一想,心裡就越發懷疑了起來,看到這姑娘的目光就有些詭異,直將那胡姑娘瞧得渾身不自在,轉過頭時正好對上明繡的眼神,愣了一下,見她坐在周臨淵身邊,兩人一副親密異常的樣子時,她眼裡閃過一絲輕蔑,開口道:“這位,想必就是小女子當初見過的葉家妹妹吧?如今這麼多年沒見,葉家妹妹倒是越發標誌了。”她說完,勉強笑了一下,看到與明繡親密靠坐在一起的周臨淵時,眼裡閃過一絲水霧,臉上起了一片暈紅,有些羞澀道:“不知這位公子是?”
第五百零三章 尊師
“這是我家夫君,胡姑娘今日過來是有什麼事兒?”明繡笑了一下,見這女子眼裡露出不可置信之色,看她時眼色有些不善,不由有些好笑,又有些不耐煩,想到眾人等下還要出去鎮上買些東西,也不欲與這胡家一行人多說,見哥哥不想開口的樣子,想到胡夫子不論如何總歸是教過他,估計他也不方便開口,索性明繡幫他開口問:“今日也不知道是哪一陣風,將諸位給吹了過來,我哥一向不擅言語,有什麼失禮之外,還請見諒,只是不知胡老先生過來是何意?這幾位是?”
“我們是……”
“咳”幾個少年聽到明繡問話,知道她是葉明俊的妹妹時,都有些討好的想要開口回答,只是剛說話,就聽到那胡夫子重重的咳了一聲,幾個少年臉上露出訕訕之色,也不再說話,臉上露出忍耐不住的不滿,不過看到胡夫子的臉色時,誰也不敢再開口說話,場面一時間冷了下來,明繡笑了笑,也不介意,反正又不是她求著別人,這些人不開口,等下打發了就是。
“老夫過來,確實是有幾件事的。”到最後,胡夫子終於是崩不住了,見明繡也不說話,葉明俊更是死不開口,如當初那般不討喜的樣子一模一樣,他心裡發怒,不過卻是無可奈何,說完這話時,就有些不滿的開口:“老夫父女等人遠來是客,過來這麼長時間,怎麼連杯茶也沒有?葉明俊,難不成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他說完,意有所指的看了明繡一眼。
明繡對他的目光視若無睹,這老頭子的意思好像是要她去親自捧茶,以此顯得他身份特殊在葉明俊眼中與眾不同,不過要想喝她捧的茶,這老頭子還沒那個福氣,這些人本來又不是她請過來的,能有個丫頭倒杯茶就已經很不錯了,如今瞧他眼色,明繡乾脆裝作不明白一般,靠向周臨淵,一言不發了起來。
葉明俊看到這老頭子想指使自己妹妹時,心裡就生起了薄怒,不過他臉上卻是不露分毫,也跟明繡一般,裝作沒聽到他的意思一般,也不讓人奉茶,就這麼將他晾著,嘴裡淡淡的問道:“哦?不知胡夫子有何見教?”
聽到葉明俊這麼一說,胡夫子臉上閃過一絲怒氣,只是想到身後站著的弟子和女兒,以及女兒之前和他說的話,勉強將怒氣忍了下來,以吩咐的口氣道:“老夫膝下有一女,翠兒,還不上來見過葉明俊?”
他這麼一說,原本站在胡夫子身後的姑娘就已經站了出來,臉上帶了絲羞澀與紅暈,只是眼睛裡卻有著欣喜與興奮,上前朝葉明俊福了一禮,目光卻又是看了看周臨淵,嘴裡輕輕說道:“小女子胡玉翠,見過師兄。”
葉明俊嘴角微勾,到此時他要是還不明白胡夫子的打算,他就當真是腦子出問題了,在江浙幾年葉明俊又不是沒被人算計過,相比較起袁林道之流,這胡夫子的手段還真是不耐看。他心裡淡然無波,也沒理睬這胡玉翠,只是轉頭看向胡夫子,故作不明白道:“胡夫子這是何意?”
“老夫這女兒容貌品德俱佳,堪為明俊賢妻。”胡夫子到此時,臉上的笑意才真正露出幾分真心,比起之前的強笑來,他臉上的冷硬之色,稍稍融化了幾分,看到葉明俊的目光也變得溫和了起來。
明繡到此時顯然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到底有沒有聽錯了,她雖然猜到些這胡夫子的來意,不過沒想到他竟然真好意思將這話說了出來,她轉頭看向那胡玉翠時,卻見她滿臉羞澀之色,但是也沒有反對的意思,心裡不由生出一股荒謬的感覺,這胡家姑娘一看年紀就已經不小了,自己哥哥如此優秀,就是娶公主也不是痴心妄想,這胡家怎麼敢這麼想?就憑几年前她對那胡家姑娘的印象,以及如今瞧見的情景,自己哥哥真要配了她,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而且鮮花還是自己的哥哥不是明繡瞧不起這胡玉翠,只是這姑娘一大把年紀了沒嫁人,古代人本來活著的年齡就短,因此婚嫁生子都早,一般十三四歲時家裡就開始說人家,十六歲及笄就已經嫁人才是,這胡家姑娘好似比自己還大了幾歲,如今自己的兒子都能打醬油了,這胡姑娘還沒嫁人,不管是什麼原因,這胡玉翠沒嫁人肯定是有問題的,如今主意竟然打到自己哥哥頭上,明繡臉色有些不好看了起來。
葉明俊更是險些氣得笑了出來,見那胡玉翠聽完胡夫子的話之後,臉上竟然露出不情願之色,更是不由啼笑皆非,他都還沒覺得委屈,這女人竟然還不願意,他呼了好幾口氣,才忍下心裡頭的不痛快,笑著朝胡夫子道:“胡家小姐容貌品性俱佳,胡夫子真是抬舉在下了,在下卻是配不上胡小姐的。”
雖然話是說得好聽,不過話里的拒絕之意卻是不容人置疑,胡夫子沒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有被人嫌棄的一天,這些年來胡玉翠也不知道拒絕了多少來提親的人,她長得不差,又是秀才的女兒,這葉明俊就算是中了舉人,可是女兒家一貫高嫁,自己又是曾經為他師,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自己女兒配他也算是一門佳話,誰知這葉明俊竟然不知好歹拒絕。
胡夫子臉色徹底不好看了起來,目光里一片陰沉之色:“葉明俊,老夫好歹曾經教授過你,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老夫就算是為你作主,也是使得的,就算你如今是個舉人,可難道你不怕事情傳揚出去,你往後前途有礙?老夫於你好歹算是有恩,沒有老夫,可有你今天?老夫女兒容貌出眾,品性賢良,看上你,算是你八輩子祖墳冒煙了,你別忘了,你如今再是發達,不過也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罷了”
明繡嘆息,沒想到哥哥這樣的情況在現代時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絕種好男人,到了這胡夫子嘴裡,優點卻變成了缺點。這無父無母有什麼不好的?媳婦兒一嫁過來就當家作主,上頭沒有婆婆壓著管治,不用請安侍候湯水,葉明俊長得好,又不花心亂來,至今一大把年紀身邊還沒個知心問暖的丫頭,這樣的好夫君人選到哪裡去找?
聽到這胡夫子威脅的話,明繡不由哭笑不得,知道如果今日不徹底給這胡夫子一些臉色看,估計他還能用這師門孝道來壓著葉明俊,指不定等下會說出什麼異想天開的話來,而有些話葉明俊不方便多說,她卻是沒什麼顧忌,想到自己哥哥當初在他門下時,也沒得到什麼照顧,反倒是時常遭受刁難,這胡夫子不是什麼心胸寬闊的人,她臉色就沉了下來:“胡先生這話還請慎言”
“男子說話,你一個婦道人家插什麼嘴?簡直是不成體統,無知婦孺!”胡夫子聽她說話,想也沒想就喝了一聲將她話打斷,臉色比明繡還要難看得多,那斥責張嘴就來:“葉明俊,俗話說齊家治國平天下,在家男子說話,哪有女人插嘴的?你們無父無母,這長兄為父,就得拿出父親的規矩來,好好教導她一番,以免往後嫁了夫家,也遭人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