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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明繡還要兩個月才是滿二十的,不過這心裡卻是有些蒼涼了,想來葉明俊心頭是差不多,說年紀一大把了,也沒什麼不合適的,在這古代,他確實是大齡了,周臨淵沒有想歪了去,反倒是點了點頭,皺眉道:“當初父皇倒是答應過。”他說完,看了明繡一眼,夫妻倆心意相通,就算他剩餘的半截話沒說完,明繡也明白他指的是什麼意思,馮氏自個是個什麼德性,夫妻倆心裡頭都明白的,而馮氏的兒子周臨祈,那更是一個讓皇帝陛下戴了綠帽的牛人,對外還在說他有謀反之心逃跑了,死了也被人給扣了一個屎盆子在頭上,連摘掉的機會也沒有。他與劉氏的事兒,別說隆盛帝現在不提這事兒,好似根本忘了自己還有個兒子,有過一個姓劉的寵妃,可明繡心裡敢打賭,這樣有損顏面的事,這位小心眼兒又記仇的皇帝陛下准不會忘了,說不準到閉了眼睛的那天,還能死死的記著這樣一筆仇恨。
相形之下,馮家的倒台,更是讓七公主周敏身後勢力盡消,有那麼一個不省心又被賜死的娘親,再加上一個膽大包天,這樣不要命的事兒也敢做下來的兄長,這位七公主周敏,位置就尷尬了些。別看葉明俊如今年紀不小了,可是這位七公主同樣不是省油的燈兒,她與明繡同年,如今已經是二十之齡,這年紀是尷尬不已了,純是一個老姑娘,這幾年因馮氏的死,宮裡好像有了個忌諱,誰也不敢提這事兒,隆盛帝不說這個女兒,好像所有人都將這姑娘給忘了般,到如今還沒嫁人。
如果是早兩年前,馮家門閥勢力不倒,馮氏依舊寵冠後宮,七公主二十歲怕什麼,就算和過親難嫁了些又怎麼樣?還是有一些想要攀龍附鳳的伸長了脖子等著娶她。可如今是什麼情況,她母死兄長又犯了謀逆之罪,出逃在外如今還下落不明,成為一段公案,要身家沒身家,要勢力沒勢力,雖然是皇帝的女兒,可保不准哪天皇帝陛下想起了兒子周臨祈謀反的事兒,又將氣出在她身上,這樣一個尷尬的公主,就算長得如花似玉,那也愁嫁以前葉明俊身份尷尬,是太子的大舅子,除此之外也就只有皇帝陛下為了給太子妃出身體面一些給的一個空頭銜建安伯,七公主那是高高在上的馮氏皇貴妃的親生女兒,兩人根本不是在一個平等線的。但如今風水輪流轉,一個不受寵,已經被人遺忘在深宮角落處境艱難的可憐公主,一個是剛為皇帝陛下立了赫赫功跡的京中新貴建安伯,誰更有前途,自然是不言而喻。
以前雖然隆盛帝私底下透過周臨泛給過兄妹倆口頭承諾,可此一時彼一時,當初明繡還怕公主嫁過來勢大,兄長受欺負而心裡有些不樂意,如今周敏大不如前,一切依靠著哥哥,如果嫁過來,依舊是擺公主的款兒,那可真是有些委屈自己的哥哥了,說句老實不客氣的話,周敏如同昨日黃花,嫁自己的哥哥,已經算不得下嫁了,再用公主對駙馬那一套,就算這葉明俊與她之間還有情,遲早也得給磨滅掉。
明繡眉頭皺了起來,心裡有些為難:“這事兒我也知道,可是畢竟是我哥的終身大事兒,再說公主出嫁一事……”話里顯然就有些不樂意,甚至是隱隱抗拒的意思。
周臨淵聽明白了妻子的話,略一思索,就已經明白癥結在哪裡,話說公主就近嫁在京城的事兒不是沒有過,可是這些能不去和親或者是籠絡權貴重臣的公主,嫁得離皇帝近了,無一不是皇帝在意的,或是姐妹,或是父女,這些受皇帝寵愛的公主,嫁了人之後,駙馬沒幾個是得了善終的。
第五百一十二章 初提
公主大多都是驕縱奢侈,許多駙馬就算是再出色的人才,在這樣頭頂上公主老婆的壓迫下,依舊是一個個的最後沉默了下來,許多人甚至英年早逝,活不到四十之數,如今葉明俊這麼個情況,要是落得和歷史上諸位駙馬一樣的結局,卻真是有些委屈他了。
想到這些,明繡心裡是憂心仲仲,尤其是這周敏與她還算是老熟人了,手段厲害非常,好些個人在她手裡頭都吃過大虧,幹了那樣的大事兒,母兄都已經倒了大霉,而她還能在隆盛帝手裡活下來,雖然如今過得不太如意,可好歹是還活著,而馮氏等人早是早已經在黃泉路上進了閻王殿多時了。
夫妻倆相對無言,周臨淵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說明繡,這樣的結果其實他想到過,只是當時的明繡因為葉明俊與周敏之間的破事兒,累得兩人還曾經鬧過彆扭,當時為了讓媳婦兒心裡好受,他才向隆盛帝提出了這事兒,可今時不同往日了,他的這個妻子啊,到如今才認識到,周敏嫁葉明俊,並不是想像中兩情相悅就能成婚過日子那麼簡單了。
兩人心裡各懷心思熄了燈睡覺,回到家裡之後,明繡也不慣晚上睡覺時點燈,黑暗中她兩隻眼睛睜著,偶爾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直到周臨淵伸了手過來,將她攬進懷裡,鼻間聞著他身上早已經熟悉的味道,漸漸才有了些睡意。
等到算著皇后南巡的御輦已經快到京城,一行人這才開始從明繡家裡出發,鄭老道不願意去京城過繁華的生活,他年紀大了,想的不過是落葉歸根百已,並不喜歡太子府規矩繁多,反倒是葉家他是呆得習慣了,如今又沒人管他,留下來還能與湊南王湊個牌搭子,可比去京城,動不動就受人跪禮,來得強多了。
不過是在葉家住了大半個月時間,但隆盛帝顯然已經和鎮南王混得有些熟了,兩兄弟分別時,倒是真多了絲兄弟依依不捨之情,想來這大半個月的牌友生涯,兩人還是培養了些情感出來,鎮南王直將明繡一行人快送到京城邊兒上了,這才有些捨不得的回去。
這樣的情況,還真是隆盛帝這輩子,在鎮南王這兒,受過的最熱情的歡送,等到鎮南王離開時,隆盛帝也頗有些不舍,言語間對皇后有些感慨似的道:“我這位二哥,倒還真是第一次捨不得我,與平日裡見我就躲完全不同了,看來,這當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好處哇。”相較於以前幾個同他爭皇位的皇子來說,鎮南王一向都是守禮而知本份,面對隆盛帝時,雖然恭敬,可是卻少了親近,如今沒想到連這樣的感情也得到了,隆盛帝倒是頗有些歡愉,難得興致好,又接著皇后說了一連串的話,見她只是微笑著應答,既不奉承,也不顯得冷了場,心裡倒是對妻子更喜歡了些,覺得她既是不如宮中女子般奉承自個兒,又不顯得輕浮,想到這一輩子來的種種,以及鎮南王身邊簡單的關係,雖然有妻妾,可是與王妃算是和睦的關係,兩夫妻常結伴過來玩耍,之間的感情一看就叫人羨慕,雖然自個兒是皇帝,可是享受到的,卻是遠遠不如犧牲的多。
如果沒有這一回的葉家行,感受不到其中的差距,沒過過那樣簡單而舒心的生活,也許隆盛帝有時會覺得做皇帝這樣一輩子不甘,可是卻絕對不會覺得不值,到如今有了比較,知道其中不做皇帝之後,還有許多其它的出路,心思,就漸漸活泛了開來。
皇后也不說話,看丈夫漸漸沉重起來的表情,心裡暗嘆了一口氣,兩人竟然都同時沉默了起來。馬車輪子咕咕的在官道的青石地上轉動著,一大早從葉家出發,此時到了京城門口時,已經臨近黃昏,橘紅色的夕陽光灑落在大地上,就如同給這世界披上了層金色的外衣般,也許是下午時分,城門口並沒什麼人,只是稀稀落落的,間或有一兩輛馬車經過,在看到明繡這一行好幾輛馬車的陣容時,都紛紛下意識的讓開了些,空出中間一條路來,並一邊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這一長串馬車。
這邊動靜也不小,守城門的士兵們自然也瞧見了,臉上原本懶洋洋的表情一收,露出謹慎之色來,也不知道是京里的哪家貴人,就怕衝撞了,照道理這樣的車隊要進城前都得被查問一翻,正在猶豫要不要上前時,元月已經得了周臨淵令,拿了他腰牌率先跳下馬車,直直往這邊走了過來,還沒等那士兵問話,就已經趾高氣昂的將手裡捏著的腰牌攏在袖口裡沖門口的兵士微微一晃,金色的牌子在陽光的照耀下,反she出刺眼的光芒來,幾個兵士不敢再看,要不是看出眼前這群人明顯不想表露身份,幾人險些就跪了下去。
知道對方身份不凡,自然是不敢再攔,等進了城之後,一行人分別往城東方向而去,古時認為東方是最吉祥的,因此不止是皇帝的住所,以及達官貴人等,大多都是居住在東南面,葉明俊的府邸,也是在那邊兒,因此也順道,並沒分開走,他也知道明繡心裡頭在替他婚姻大事擔心,不過在經過周敏那事兒之後,他如今倒真沒了娶妻成親的念頭,如今自己一個人過著也挺好的,就怕多了一個妻子,多了孩子,不止是多的幾張嘴,多花些錢多住房子而已,反倒是多了些他如今還不敢承擔的責任與各種考慮。
他與周敏的事情,早已經過去多年,只是這樣的事兒,他卻不知道該如何跟明繡說,葉膽俊知道妹妹因為周敏的事兒,一直心裡對他有些歉意,可是她卻不明白,要娶個公主,談何容易?當初明繡的幸福只是占了一半原因,而剩餘的一半,則是葉明俊太過冷靜,知道自己與周敏身份相差太多,就算僥倖在一起最後也不一定會有想像中那般神仙眷侶的生活,到最後,只會害人害已。
當初就算曾經動過那麼一絲心,隨著如今閱歷的增加,時光的沉澱,早已經不如當初那般執著,葉明俊眼睛裡閃過一絲幽暗,下意識的就撩起帘子看了眼皇宮的方向,聽說,她如今日子過得並不是多好,可兩人畢竟,是越走越遠了,當初那個天真可愛,又帶著一絲狡黠的姑娘,如今,也不知變成什麼模樣了。
因鄭老道沒回京城,此時馬車裡就坐了葉明俊一人,用不著再掩飾什麼情緒,也不用害怕被人看了去,葉明俊神色陰鬱,俊郎的五官猶如石雕般,低垂著眼皮,半晌沒有動。
將哥哥送到了御賜的建安伯府上頭,明繡本來想囑咐他幾句的,可是想到如今他已經是個大人了,萬事都有自己的主張,嘴唇微微動了動,到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逕自將原本撩起的車帘子又放了下來,外頭街道上一陣熱鬧聲,說的都是此次皇帝陛下南巡的事兒,今日一大早,御駕就已經回了京,如今說起這事兒,百姓們還有些激動興奮的模樣,隆盛帝在馬車裡頭聽著,忍不住就得意的笑了起來,直到到了皇宮門時,想到自己這次將天下百姓們都耍了道,還有些得意。
去葉家時坐的馬車,吃過那苦頭,回來時皇帝陛下自然是不肯再要了,因此明繡兩人唯有將這夫妻二人送到家了,自個兒才能回自個兒家裡去。太子府里還是老樣子,走了大半個月,府里還是被打理得井井有條,甚至許多人還不知道兩位主子離開了大半個月之久,回到家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馬車悄悄進了太子府後門,沒驚動旁人,回了院子,先是讓春華去吩咐廚房炊些熱水送些吃食過來,收拾妥當了之後,原本明繡以為周臨淵會去書房處理些事情,誰知他卻是坐到了桌子邊,端起一杯熱茶抿了抿,不像是要離開的樣子,她逕自換了寢衣,這才笑著看他:“臨淵哥哥,咱們回去了這麼久,你就沒什麼事兒要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