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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婆子聽明繡問話,趕緊恭敬的又往下福了福,只冰天雪地的一路走來,她身體都快冰僵了,因此行起禮來動作有些怪異,所幸明繡並沒怪罪她,她這才趕緊開口說道:“傳話進來的三門外的姜婆子,她說外門的小廝讓人過來送了話,說如今那於還等在大門外,也不知道太子妃見還不見。”她說完就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明繡,臉上帶著討好的笑意,雖然說回答明繡的問題,可卻像在給於舒艷說好話一般,畢竟任誰聽到一個嬌滴滴的姑娘等在外頭凍著,任誰也不會忍心明繡似笑非笑的看了這婆子一眼,這一眼明明並沒帶什麼譴責,可那婆子依舊覺得自己心一下子墜了下來,明繡看了她好半晌,看得她表情有些不自在了,目光已經左右游移,這才輕笑著說道:“這於的來意我也清楚,大冷天的讓一個女子在外頭等著本宮也不忍心,不過這位……”一聽她頓了下,春華趕緊上前低聲在明繡耳朵邊說道:“太子妃,這個婆子姓施,二門外管事的。”明繡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讚許的看了春華一眼,看得這個小姑娘略有些臉紅又像得到她鼓勵很興奮的模樣,這才接著道:“施管事沒想到連這樣的小事也親力親為,既然施管事的性格如此,那麼接下來一個月,施管事就在二門守夜吧。”
她說完這話,衝著施婆子微微點了點頭,這才又端起花蜜水輕輕喝了一口,眼角餘光看到那施婆子臉色煞白,心裡不由冷哼了一聲一個二個的收了銀子,來用她作伐子,真當她這太子妃脾氣好,不會為難人不?如果不收了錢,憑什麼這些人趕緊就傳了話給自己帶進來,話里話外還一副為於舒艷說話,要她接見的意思。
這種風氣不殺一殺,如果任由這麼發展下去,怕到時候這些人收了錢膽大包天,什麼樣的人都敢往她這兒帶,就如同之前葉明若的事情一般。施婆子心裡直發苦,連雙腿都有些哆嗦了起來,將那傳信過來的姜婆子在心裡罵了個狗血淋頭,可明繡的旨意不論好的壞的,可主子賞的,都得要笑著接著。
她臉上硬扯出一抹笑來,對明繡謝了恩,沒得到明繡的准許,她也沒擅自出去,想起自己這一下連著一個月得在二門守夜,不但以往的里子面子丟了個乾淨,而且如今正風雪最大的時候,那守門處雖然已經設了暖閣,可巴掌大小的一個地方,又只有一個薄板床,連個火炕都沒有,哪裡有自己家裡舒適溫柔自在,這一個月守下來,估計她得要在家裡養上大半年才能完全好得去,如果不幸染了風寒,估計更麻煩,可如今也只怨她自己當初瞎了眼睛收了錢敢進來回話,怨不得旁人。
明繡看了臉色青白交加的施婆子一眼,這才揮了揮手讓她出去:“你先出去,吩咐人將那於舒艷給本宮帶進來。”說完沉吟了一下,又看了春紅柳綠等幾人一眼,仲尤兩個嬤嬤因最近美容鋪子剛開不久,一時間店裡員工剛請到,許多人手都參差不齊,因此讓她們幫忙管管訓練丫頭,並且把把關,在這一方面何翠翠個弱項,因此如今那兩個老嬤嬤都不在她眼前,想到於舒艷這個名字,明繡心裡一陣陣反感,碰著她就沒好事,連忙又開口道:“你去將元總管叫過來。” 那施婆子答應了一聲,忙不迭的恭著身子退了出去,不多一時,元祿就已經頂著滿身的風雪進來,先向明繡請了安,雖然不知道這位主子怎麼突然想起要自己在跟前侍候,不過得到明繡給的這樣一個機會,仍舊十分歡喜。
他雖然太監,不過明繡心裡還認為他身體雖然殘缺,不過總個男子,因此她一向屋裡侍候的都很少讓他幫手,她自己心裡越不過這個坎去,雖然知道元祿時常因此而覺得有些惶恐,不知道自己哪兒得罪了太子妃娘娘,但她也不好意思將這事情和元祿說,只能平日再表現得器重他一些,並沒嫌棄他的樣子。
約摸有一刻鐘的時間,外頭就傳來有人回話的聲音:“太子妃,於侍郎家的來拜見您了。”
明繡點了點頭,元祿這才開口道:“太子妃有話,讓於侍郎家的姑娘直接進來。”
外頭答應了一聲,不久就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還有好似有人在阻止著什麼,有個輕微的女聲含著壓抑的聲音,不像於舒艷的聲音,明繡並沒放在心上,不多時,就有一個穿著黑斗蓬,連腦袋都被包在斗蓬的大帽子裡頭的纖細身影走了進來,明繡上下打量了幾眼,這斗蓬只尋常材質做成,只帽子邊緣和擺角處都用紅色的狐毛滾了一圈,上頭沾了些雪花,看起來倒給這原本極平常的袍子增加了幾分暖意。
那纖細的身影進屋之後並沒行禮,春華等人不由皺了下眉頭,看了明繡一眼,見她並沒發話,都不好開口,不過元祿卻有些惱了,他此時有意想在明繡面前表現,原本被太子指給太子妃作為總管,他應該極有臉面的才對,只要跟著明繡做好了,替她辦事盡心了,往後這位主子當了皇后,自己還不指定的風光?可明繡現在對他若即若離,好似很器重他,可屋裡的事從來沒讓他侍候過,內侍不在太子妃身邊侍候,以後哪來什麼情份?還不得遲早被人鑽了空子?那樣他在外頭就算混得再風聲水起,可根基也虛的,只要有人在明繡面前說了什麼,照現在的情況看來,他說不定連解釋的機會也沒有。
“於侍郎家的難道沒有家教不成?見了太子妃不下跪,藏頭露尾的,難不成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他這番陰陽怪氣的話,那藏在斗蓬裡頭的於舒艷卻惱了,恨得一口牙咬得死緊,不過卻並沒依他的話就跪了下去,只心裡鬱悶得快吐血了,一把將還戴在頭上的斗蓬帽子拉了下來,露出一張明繡好似有些熟悉又好似陌生的美麗冰冷臉孔來。
帽子底下的臉果然明繡進京時第一次遇見那於家的臉,可此時好似又有了些什麼不同,不過兩人畢竟只打過一次照面而已,而且那經驗又不算愉快,就算她有什麼變化也正常的,明繡只看了她一眼,就低下頭,還沒開口說話,旁邊元祿已經極會看眼色遞了杯花蜜到她手上,一邊還笑著道:“太子妃飲這花蜜雖然不錯,不過奴婢聽小廚房的人說您最近都沒用多少東西,奴婢讓人準備了些胭脂果配著紫參片以及枸杞子和紅棗等煮了些飲品,不但補身子的,而且開胃,味道也不錯,這會兒已經準備好了正溫著,太子妃不如嘗嘗,如果喜歡,奴婢也好叫人多準備著。”胭脂果就現代人常說的山楂,只在這兒換了個說法而已,元祿說完就眼巴巴的望著明繡,看到她點了點頭時,不由十分歡喜的趕緊讓人端了送上來。
剛進屋不久的於舒艷僵在了原地,看著這主僕幾人自顧自的說著話,原本對自己說話極盡刻薄忽視的那個陰陽怪氣的男人,沒想到此時卻對著那女人這麼討好有加,兩相對比之下,這人對自己和那女人兩個態度,卻讓她攏在斗蓬里的雙手緊緊握了起來。她一邊轉了轉頭,眼睛打量著屋裡的布置,光這外室,就已經有一百平方米大小左右,地上鋪了厚厚的淺鵝黃色地毯,屋裡也沒聞著炭煙味兒,可比起外頭的冰天雪地,卻溫暖如春,右邊不遠處有道精緻的雕花小門,窗邊放著一張紅木的八角桌子,一派富貴怡然的氣息迎面撲來,屋裡裝飾品並不多,收拾得乾淨簡單大方,左邊則明繡歪的美人靠,上頭鋪頭厚厚的一整張毛皮,不知道什麼動物的,不過比起自己斗蓬上那小小的一圈狐毛來說,高下已經可以立見。外間就已經如此大了,可中間處的拱形門,門口掛著湘妃竹簾的內室卻只能隱隱看到一角,就從這一角,也可知裡頭面積不小,就這間屋套著內室,也比自已整個院子都要大了。於舒艷看了半晌,心裡又嫉妒又酸澀,想起腦海中那記憶里俊美得不似凡人,而又身份高貴的太子殿下,不由又輕蔑憤恨之極的看了明繡一眼。
元祿這道山楂飲子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的,此時見明繡願意賞臉,臉上不由露出歡喜的笑意,同之前的尖酸刻薄比起來,好似不同一個人般,春華等人心裡厭惡於舒艷不懂規矩,進門之後不向太子妃下跪請安,反倒露出這樣一個高姿態,不過個四品官兒的女兒,擺什麼譜,走在外頭說不定還沒她們這樣一個下人有面子,到了太子妃還裝什麼千金大,真給臉不要臉。
這麼一想之下,大家都有意無意的忽視了站在一旁許久的於舒艷,只顧著替明繡張羅著喝的,很快的那道飲子就送了過來,果然還冒著熱氣兒,有山楂特有的酸味兒,加了紅棗等補氣血又味道甘香的東西,也許忌諱著她懷了身孕,因此並沒用紅糖,反倒細心的加了蜂蜜調和,明繡喝了一口,味道果然不錯,酸酸甜甜的,裡頭帶了山楂大棗的清香,那絲紫參等藥味兒卻像和枸杞等味道中和,甚至裡頭隱隱帶了些清香,調和在一起味道著實不錯,明繡不由覺得胃口大開,又連連喝了好幾口,一團熱氣順著她的肚腹直直的順著喉間涌了上來,讓她連臉蛋也染了層暈色,不由夸道:“不錯,這道飲子味道本宮還喜歡,元祿真盡了心了”元祿一聽她說這話,臉上略有些緊張的表情一下子放鬆了開來,連眼睛也帶上了真誠的笑意,太子妃並沒如以往般稱呼他元祿公公,雖然這個名稱聽起來算更給他面子,不過卻也信任有餘而親熱不足,此時只單叫了他名字,就表示明繡心裡已經將他當作了自己人,不過個稱呼而已,裡頭卻有著大學文。
而且明繡並沒有說要賞他的話,這就證明明繡心裡已經將自己劃拉入她親信那一圈,而並不自己送了什麼她要回報什麼,一對一兩清,並不給他任何一絲機會,因此元祿臉上笑意更濃,侍候得也更加周到了,此時看著綠茵輕輕的替明繡捏著肩膀,恨不能一把擠開她自己上前才好。
喝完了東西,明繡覺得自己連渾身都暖和了起來,這才想起進屋之後就一聲不吭,表情冷冷的看著她,好似在與她賭氣不服輸一般的於舒艷,看著她這樣的表情,雖然外表依舊冷淡,不過卻與印象中那個於不一樣,明繡按捺下心裡的異樣,這才開口問道:“於求見本宮,可有什麼要事?”明繡這還於舒艷取下斗蓬之後第一次打量她,長相自然如印象中的一般清冷美麗,不過比起已經死去的那個萱兒,卻還有所不足,那種天生的冰美人氣息在她身上好似強行作出來的,而天生如此,因此落了下乘,但眉眼倒精緻,只行事連她這個本來對於規矩不那麼嚴苛的人都覺得不妥,由此可知此女在家時也不知道受到大人如何寵溺。
於舒艷看著她微笑如花,歪在榻上,一副愜意十足的模樣,看得站在一旁,斗蓬上的雪花被屋裡暖暖的氣溫一烤,卻化為雪水滲進斗蓬裡頭,站在一旁狼狽不已明繡氣勢已經落了下風的自己,真難以形容的滋味兒,就算她只這麼坐著,兩人之間的地位也一下子就區分了開來,而且竟然還說自己求見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