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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想,原本三分的懷疑,又打消了去,想起于氏的行為,著實是有些藐視皇家了,想了想,又將跟著一道進宮的當事人元祿也一道叫進來問了話。元祿本來就恨於舒艷口沒遮攔戳自己痛處,此時一聽皇帝問話,趕緊加油添醋又說了一通,看隆盛帝氣得已經嘴角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眼神越來越冷利,這才住了口又退出去。
下午時分,宮裡的旨意就已經傳到了於府上頭,直指於光左教女無方,出口無狀,不但對太子妃無禮,缺了大家閨秀的教養禮儀,而且還有謀害之心,其心可誅,於光左因此而再降兩級,調出禮部,於家兒郎兩代以內不得進朝為官,看在以往功績上頭,以及于氏年輕不懂禮數,皇上也不再追究,但是宮中仍舊是派了兩個教養嬤嬤,直到將于氏規矩教懂為止!
這聖旨剛一出,於光左就昏了過去,連聖旨都是於舒晉接的,只是這個年輕人瞧起來一副灰敗的模樣,強撐到送旨的太監趾高氣昂的走了出去,這才一屁股軟坐在地上,雙手捧著的那捲輕飄飄的黃色錦綢,此時當真是重逾千金了。
只是這事於家人卻也沒辦法抵賴,於舒艷剛被元祿以這樣丟臉的方式送回府不久,於光左就著急上火趕緊叫了同於舒艷一道去太子府的小丫環碧兒過來問了話,那丫頭雖然對於舒艷忠心,可此事鬧得實在過大,現在老爺問起哪裡又敢隱瞞,當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於光左聽到自己女兒不但高聲當著眾人面不尊明繡,還大言不慚的直喊人家閨名,見面不但不下跪,反倒要她將人全部清走又威脅她,對身邊的太監言語不恭之後,當場就覺得如烏雲罩頂,知道此事已經難以挽回,只是強撐了口氣等到聖旨來了之後,才昏倒了過去。
可真是人在屋中坐,禍從天上來!而且這禍還是自已一向疼寵的女兒主動去招來的!原本以於家的聲勢,又借著原本羅尚書的光,於光左以往有個身體不適等,都是召了太醫過來診斷,但如今於家聲勢大不如前,這些年又行事連連不利,人家是人往高處走,可他卻是水往低處流,哪裡肯有太醫過來診脈?因此於舒晉趕緊又使人從外頭找了兩個老大夫過來,一邊送了個去羅氏那兒,一邊又送了個去於光左那裡,忙得不可開交,受了重傷在床的於舒艷因為惹了這麼大事,於舒晉心裡有氣,因此也沒讓人去管她,只交待了丫頭們侍候著。
羅氏昏倒後經過大夫針炙醒了過來,可聽到於光左被降了官,而且往後子孫兩代不得進朝為官的話,又昏了過去,這時於家一陣雞飛狗跳,任由大夫再怎麼施針,也一時間醒不過來,於光左則是在半夜時分醒了過來,經過此事打擊,他好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在這樣的危難關頭,他好像一下子想通了什麼,讓人將自己的兒子找了過來。
於舒晉心裡有氣,這古代的男兒,想要出人頭地,只有走入朝為官一途,如今皇上的旨意一下,相當於是把他和他往後的兒子的前途一下子剝奪了,往後他還能做什麼?靠著父親如今累積下來的人脈財產過一輩子?可於光左如今一年混得不如一年,就是有些錢財,又哪裡能用多少年?而且經此一事,於家算是臭名遠揚了,又哪來的人脈可用?以前他瞧不起靠人脈關係,可如今就是想靠,也沒地方去找。
難道以後自己改仕從商?可商人向來地位都不高,要他一個原本高高在上的貴公子,如今要彎下腰,為五斗米跟別人折腰賠笑,他又怎麼做得出來?而自己妹妹做的事情如今被人揭發,外頭已經不知道怎麼傳了,他現在只感覺人人都在背後指指點點,以後他要怎麼出門見人?這妹妹平日父母都是嬌生慣養的,從小就養成了一副嬌縱的脾氣,那太子妃是什麼人,以前也就罷了,如今兩人身份地位都不同,她竟然敢這麼大膽的跑到人家面前去,要要挾人家,這不是平白給於家惹禍麼?
第三百八十二章 震盪
看著自己兒子緊抿的嘴唇,以及淡淡的臉色,於光左眼淚子就涌了出來,他也知道皇上這一著算是斷了自己的後路了,簡直是比要了他老命還要厲害,他拉著於舒晉的手,感覺到兒子微微的抗拒,心裡更是難受得話也說不出來,斷斷續續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這是父親害了你呀!”他說完咳了幾聲,旁邊侍候的小廝遞了帕子過來,於舒晉猶豫了一下,仍舊是沉著臉,替他擦了擦嘴角,聲音裡帶著些怨氣:“父親一向寵妹妹,母親也慣著她,如今鬧出這樣天大的禍事,也並不稀奇!”於光左一聽這話,就知道兒子還在怪著自己,不過想想他往後,本來是一個很有前途的青年,憑著自己以往的人脈,以及岳家羅府的聲勢,他就是想走科舉一路進朝為官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可如家裡出了這樣大的事情,他往後就是想擇一個大家閨秀當媳婦兒也不容易了,更何況談論其它,兒子心裡有怨,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於光左又是一陣老淚縱橫,拉著兒子的手不願意撒開,只是憤怒的道:“那逆女……”
一看他這副模樣,終歸是父子,於舒晉終於還是有些不忍,悶悶的道:“她受了重傷抬回來,就是養好,恐怕也有……”也有影響,腰下被打得這般厲害,聽說只是打了十棍子,不過太子府里應該是被人動了手腳,那大夫原本並不願意替她診斷,一來是於家女今日的事情傳遍了京城,二來也是男女授授不清,她傷的地方又是女子私秘處,迫於無奈,又收了於舒晉不少銀子,這才勉為其難替她瞧了瞧,這一來才瞧出了內里的明堂。從外表看來,於舒艷只是腰下紅腫而已,可要是如此簡單,她絕不會昏了如此之久,原因就在於,這外表看起來平平無奇,內里卻是已經被打爛了,而且裡頭的髖骨不過就是十板子,卻已經有斷裂的痕跡,因為大夫是個老大爺,因此並沒敢細看,只能從丫環的回話里判斷。
而最為嚴重的就是這髖骨的斷裂,那裡離肚腹處比較近,就是以後於舒艷好好的養著,養好了,那麼她往後行走不會受到影響,已經是天大的萬幸了,至於作為一個女人,她則是已經不能再生育了,這十板子將她往後的希望已經打散。這情況還不是最差的,而最差的則是,她今日下午時在太子府被人拉了斗蓬受刑,外頭天氣這麼冷,雪花一片片的飄得滿地都是,就是穿著斗蓬在外頭也足夠讓人冷得半死了,更何況她只穿了一件薄襖而已?因此抬回來沒多久,在之前於光左醒來時,那邊院子就傳來了消息,說小姐已經受了風寒,此時發起了高熱來。
在這個時代,風寒可大可小的,如果一個不好,很容易就丟了性命,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孩子,熬不過這個惡夢去,因此古代孩子夭折率很高,中藥溫和講究不傷身體為主,因此治起來就慢了些,更何況於舒艷情況又有不同,她已經發起了高熱,過來報信的丫頭是珠兒,原本是於舒艷貼身侍候的兩個丫頭之一,可她才穿越過來不久,雖然有於舒艷的記憶,可兩人性格畢竟不同,她怕露出了馬腳,就算能瞞得過於光左夫婦,可是這樣貼身侍候在她身邊十幾年,對原於舒艷生活習慣完全不同的兩個丫頭卻不定能瞞得住,因此沒多久就藉口換了兩個貼身丫頭,如今這珠兒兩人也不過是在外頭侍候著,替她跑跑腿而已。
於光左從這報信的珠兒口中所知,於舒艷發高熱之後,嘴裡已經說了胡話,至於說的什麼胡話,從這丫頭滿臉驚惶害怕之色,於舒晉就聽得出來不是什麼好事,因此心裡又煩又亂,問也不願意再詳細的問下去,只是揮手將這丫頭給打發了,猶豫了一下,看著在病中的父親,這話仍舊沒說出來讓他擔心,只挑了她的傷勢說了。
聽了這個消息,於光左有一瞬間的傷感,可是隨即臉又沉了下來,狠狠的罵了一句:“她活該!”這話一說出口,於舒晉也點了點頭,不管是從外人看還是自己人看來,於舒艷這個下場都是活該的,不但自不量力跑去招惹太子妃,而且還敢當面要挾人家不說,還要人家將身邊侍候的下人全部清了去,她真是異想天開!皇家得個孩子多麼不容易,太子妃懷孕這麼幾個月了,要真出了岔子怎麼辦?誰能敢用這個開玩笑?甭說是別人,就連於家自己的人,不論怎麼看,於舒艷的這個行為都像是要謀害人家的樣子,難怪京裡頭傳成了這副模樣,幸虧太子妃沒聽她的話將人清了,不然出了什麼事,於家滿門抄斬,那可真是被她給害死了。
一想到這兒,父子二人相互對望了一眼,都覺得後背冷汗淋淋,於光左愣了半晌,臉色灰敗,氣色瞧起來極差,本來這個女兒一向是他捧在手心疼著的,經過了此事,心裡卻是絕望了起來,看著兒子沉穩的道:“你往後記得看好你妹妹了,別讓她再出去替於家惹禍,也別告訴她往後可能影響子嗣的事情。”沉默了半晌,於舒晉心裡有些不滿,不過仍舊是點了點頭,只是想起於舒艷時,實在很難再對她生出憐愛之情。
“現在想來,我於家就是毀在了女人上頭。”於光左愣了半晌,看著沉默不語的兒子,心裡又是一酸,到了此時,以前執著的事情,終於想通了一些,又是憤恨又是難受,他這些年來仕途不順,原本到了他這樣年紀,又有這樣的關係,怎麼說也不會位置一直往下挪才對,可惜事與願為,不但是自己沒能升遷,反倒是連累了自己的岳丈。
看著兒子臉色平板,好似對自己的話沒有聽進去般,於光左愣了愣,心裡忍不住又是一陣疼痛,兒子如今這麼大年紀了,一直心高氣傲還沒娶妻,以前他有條件慢慢挑,可往後官場上的同僚,只要女兒稍微出挑些的,誰會願意將女兒嫁給一個註定沒有出息並且就算努力也沒辦法改變處境,甚至連累下一代的男人?
“晉兒,你聽我說……”於光左拉住兒子的手,看他滿臉陰沉,看起來精神比起自己這個風燭之年的人還要不振,心裡不由一酸,可是想到以後於家還得靠他撐著,就算往後兒子和孫子都不能入仕,只要他能趕緊成親生子,讓他有生之年能看到曾孫出生,看到希望那他死了也瞑目了:“咱們於家以往不說多麼厲害,可至少也不會像如今這副樣子。”於光左想起當年的事情,明明還沒過去幾年時光,可卻讓他生出一種世事滄桑之感,於光左頓了半晌,將自己心裡頭的那些感嘆壓了下去,從幾年前他正春風得意,做著禮部侍郎時開始說起,一直說到女兒有一天回來之後讓他打壓了一個姓葉的青年,原本以為不過是個貧寒的學子,替女兒出口氣罷了,可沒想到,最後反倒是替於家惹下了一個了不得的人。
從此於家就開始一步步衰落,從一開始於光左還不明就裡的被貶官,到後來發現這個葉明俊原來得自己妹夫葉正華的兒子,一環扣一環,原本看似沒什麼關連的東西,到了後來,因為那些女人的嫉妒,結果卻將自己一步步的拖垮了。從一開始女兒同葉明繡之間的小摩擦,到後來于氏嫉恨喬氏的一切,讓攛掇自己兒子去向葉明繡提親,於光左後來因此而又被降了官職,以前的他還不明白,不過等到葉家的那個姑娘成了太子妃之後,一切的事情都因此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