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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臨淵吞了口口水,看到妻子第一次露出這樣他從沒瞧過的模樣,心裡既覺得新鮮歡喜,又是覺得有些背脊發寒,這個地上動也不動的女人是袁林道的人,能被袁林道挑中送進京中當探子,想來也不是省油的燈,手上沒幾把刷子,哪裡敢去挑這種有壓力的活兒?雖然在宮裡時他聽說這事兒時,就已經派暗衛查過,猜到可能是袁林道的夫人下的手,不過真聽明繡確認,並且還拖了時間,讓自己能將這群人一網打盡時,他看妻子的眼色始終還是有了些變化。
“這些人……”
“淵兒,就算眼裡只有媳婦兒一人,也不用將老頭子完全是不存在了吧?”一個老沒正經的聲音傳了過來,周臨淵眼神一凝,聽到這聲音時,冰冷的臉上罕見的露出一絲激動之色,轉頭看到蹲在自己兒子面前,滿身邋遢的糟老頭兒時,依舊是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低頭看自己懷裡的明繡:“他是,師傅?”
明繡點了點頭,其實她心裡也有些不敢置信,今日的一切完全就如同是在夢中一般,鄭老道消失了許多年,甚至周臨淵派自己的暗衛探子查尋過他行蹤無數次,都沒能找到這狡猾得跟泥鰍一樣能躲的老頭子,沒料到自已今日在危險關頭,卻是正巧碰上了他,被他救了,如果不是他出現,估計今日自己母子,還真是凶多吉少了,明繡往日並不信天意,只覺得命運都是靠自個兒的,可是此時卻也不由得暗信,果然上天之中冥冥自有註定。
“今日幸虧鄭爺爺,不然……”她咬了咬嘴唇,沒有再敢說下去,一想到那後果時,不但是她心裡發寒,連周臨淵也跟著害怕,將她摟得更緊了些,看秦氏的目光時,簡直冷得如同刀子一般,恨不能在她身上戳出兩個骷髏來。
“師傅,這兒不是敘舊的地方,您跟著我們一起先回去再說。”周臨淵神色雖然在對鄭老道時恭敬一些,不過話語間卻是不容人置疑的神色,說了這話之後,連忙招了招手,外頭涌在酒館裡的禁衛軍們一哄而入,走進這邊屋子時不方便,還有人拿了手上的長矛又將牆上的骷髏戳得更大了一些,看到一向冷麵的太子殿下對一個糟老頭子恭敬有加時,眾人也不敢冒犯,外頭早已經準備了馬匹,禁衛軍們將早已經被鄭老道關在這間屋子裡的袁林道留下來的人手一網全打盡,臨走前,有人不甘心的看著鄭老道:“老前輩,您說了讓我們修補好東西不為難我們的,您說話不算話”
“老夫什麼時候為難你們了?”鄭老道一聽這話,忍不住吹鬍子瞪眼睛,小跑了幾步,趕了一個踩住自己破糙鞋的將士站遠一些,拍了拍早已經灰黑得瞧不出本來顏色的糙鞋,自顧自的跳著腳套上了,這才轉頭笑嘻嘻的道:“現在為難你們的可不是老夫,別說老夫說話不算話了?”
“你……”眾人臉上露出氣憤的神色來,之前鄭老道說過讓他們乖乖做事聽話,就不為難他們的,這話不管怎麼理解,都可以被他們想像為,只要聽話做了這些事,這老頭子就會不為難他們離開,放他們一條生路的。畢竟這老頭子身手高超,又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會撒謊的樣子,誰能想像得到一個這樣子的高人,會對自己等人撒謊?這麼一想,眾人簡直是被騙死人不償命了,看鄭老道嘻皮笑臉的樣子,恨不能衝上去一人咬他一口,不過此時形勢比人強,這些禁衛軍們一想到這些人差點兒害他們被革職,心裡對這些人可恨得咬牙切齒了,對他們並不會客氣,如狼似唬的,毫不客氣的押著這群垂頭喪氣的人,如趕小雞般,往外頭走去。
明繡無語的看著那群上當受騙不服氣的人被押了出去,鄭老道還老頑童孩子似的樣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想到自己當初也是險些受他騙上他當的人,原本氣憤不已的回憶,此時事過境遷,再加上鄭老道同她還是這樣如祖似孫的關係,現在想起來也沒那麼生氣,反倒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鄭爺爺,您這麼大年紀了,還哄騙小孩子”想到之前他在店鋪里當眾說人家的事情,明繡更是覺得忍不住想笑,只是臉頰邊卻是疼得厲害,只能強忍住了笑,這樣子看得鄭老道就是臉皮再厚,也忍不住覺得有些訕然,乾笑了兩聲,硬著頭皮看向早已經被夫妻倆忘掉的小瑞寧,不再轉頭看這嘲笑自己的壞姑娘。
第四百五十八章 陰險
看周臨淵滿頭霧水的樣子,明繡湊近他耳朵邊,把今日自己為了兒子來到這院兒,結果碰巧遇著鄭老道,救了她的經過和他說了一下。
周臨淵啼笑皆非,心裡生出一股劫後餘生的感覺,幸虧今日明繡是遇著了鄭老道,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這秦氏挑的地方確實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不但是他和隆盛帝得到消息之後同時派出人馬尋找,可是誰也沒想到她竟然會在這樣一個地方,幸虧今日明繡遇著了鄭老道。
只是令周臨淵沒想到自己這師傅越是老了越是為老不尊,不過兩人之間感情說來也是深厚,葉明俊兄妹與他雖然都同樣名為鄭老道的徒弟,不過老頭子在教他時才是真正用了心,算是入室的弟子了,因此這時雖然心裡覺得荒謬,不過仍舊是要多給鄭老道面子一些,看他嘿嘿乾笑的樣子,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摟緊了明繡。
雖然乾的營生不是偷偷摸摸見不得人的,不過偷蒙拐騙裡頭,這老頭子好歹占了後頭兩樣,既使他一向嘻皮笑臉慣了,不過他在明繡面前總是沒辦法像對待別人一般胡攪瞞纏,因此心虛的躲到了還在用謹慎眼光瞧他的周瑞寧身邊,厚著臉皮同小孩子說起話來,而不敢粘到明繡身旁去。
眾人走出已經殘破的酒館,一路過來時,周臨淵只想著救出明繡母子,因此準備了兩輛馬車,沒料到會多了鄭老道一人,明繡看到周臨淵之前沒能和鄭老道搭上話的樣子,微微笑了笑,乾脆主動拉著早已經被鄭老道纏得頻臨崩潰的兒子坐上了一輛馬車,而將說話的時間,留給周臨淵和鄭老道倆人。
一上了馬車,車廂門被關上之後,明繡這才癱軟到椅子上頭,車廂狹窄的空間裡,等到坐踏實了,這才生出一股踏實感。做人兩輩子,這還是第一次被人綁架,明繡心裡要說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秦氏這人,完全比起一般劫匪更令人害怕。
畢竟其它人干綁架這行業,要麼是求財要麼是求路子,可她卻一樣也不要,只是一心要她和兒子兩人的命,相比起有要求有目的綁匪來說,和秦氏談判完全是沒有轉圜生存的餘地,幸虧今日是遇著了鄭老道,果然是三生有幸了,不然自己母子二人,怕是難逃那一心為丈夫兒女報仇的秦氏的毒手。
之前在那院子裡時,明繡完全是強撐著,不想讓自己倒下去,讓周臨淵擔憂與內疚,此時就剩了她與周瑞寧兩人時,她卻是再也撐不住,軟軟的靠在了馬車廂里的軟榻上頭,一隻手還好似怕失去兒子般,緊緊將他摟在懷裡,半晌之後,這才輕輕問道:“元兒今天害怕嗎?”
周瑞寧看她說話氣若遊絲的樣子,一向嚴肅的俊俏小臉皺了皺眉,露出一絲擔憂的神色來,看她白嫩的臉頰上那五指紅印還十分明顯的浮著,甚至經過一段時間之後看起來更是比剛才嚇人了些,指印邊上已經浮現出青紫色來,一雙大眼睛裡閃過憤怒的神色,伸出小手想要去摸一摸,不過瞧著有些嚇人,卻又並不敢碰上去,怕將母親弄疼了,只能仰高了小身子,吹吹湊過去吹了吹,心疼的問道:“娘親疼嗎?”母子倆在私底下沒旁人時,就不用那麼注重規矩,因此這時身邊沒有旁人時,周瑞寧也沒再喚母妃,反倒是喊了娘親,更顯得母子倆親密無間。明繡看兒子乖巧懂事的樣子,想到他之前要保護自己的模樣,忍不住心裡一陣陣暖流淌過,將他抱得更緊了些,臉蛋輕輕碰了碰兒子柔嫩的小臉蛋,這才笑著說道:“元兒幫娘親吹了,就不疼了。今天元兒好勇敢呢,又不怕壞人,還想要保護娘親,不過以後元兒不能這麼做,那些壞人萬一對你做出什麼事,娘親可心疼呢”明繡摸了摸兒子柔軟的細滑黑髮,之前秦氏要取他身上的東西,不但把他外裳剝了個乾淨,而且連他身上的配飾和髮簪都給取走了,周瑞寧一頭剛到胸口的頭髮就這麼披散著,粉雕玉琢的好容貌,就算一張小臉還嚴肅,不過看上去卻如同小女孩兒一般的精緻,有些男女難辨了。
周瑞寧一聽這話,臉上露出一絲羞澀的紅暈來,大眼睛裡好似含著水意般,一絲巴掌大的瓜子般小臉,更是顯得精緻可愛,只是雖然害怕,他卻是聽了明繡的話之後,沒有轉過身去,而是大方的接受了明繡的誇獎,聽母親說自己吹著她臉就不疼了之後,堅持吹吹替她吹了起來,一邊抽空細聲說道:“父王說過,我們都是男子漢,都要保護娘親的。”
聽了兒子這一句話,明繡只覺得渾身上下都舒暢無比,想到生周瑞寧時吃過的種種苦頭,現在想來竟然一切都覺得十分值得,甚至很甜蜜,看到兒子同周臨淵極相似的臉頰,聽他童言童語,可是卻又堅定的話,心裡滿滿都是感動,忍不住將兒子抱得更緊了些,一邊將臉頰撒嬌似的埋進他小小的胸膛里:“娘親的小元兒長大了,都是男子漢要保護娘親了呢”
一邊看著母親如同八爪章魚般整在自己身上撒嬌,一邊周瑞寧想要伸手去推明繡時,不過還沒碰到她的臉,就想到她臉上的巴掌印,小手猶豫了一下,想到小時明繡抱他的模樣,終於還是如同大人般,輕輕在她背上拍了起來,一向嚴肅的小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來,眼睛裡少了些平日的冷淡,多了絲孩子般的稚氣,只是心裡雖然喜歡同母親這麼相處,不過想到皇祖父的教誨,周瑞寧一邊輕輕拍著明繡,一邊還是忍不住囑咐:“娘親,元兒只能抱您一會兒喔,不過等下我多替您吹一吹臉,就一定不會疼了。”
聽到兒子明明稚嫩可是卻老氣橫秋的話,明繡眉頭跳了跳,只覺得兒子這彆扭的小模樣真是可愛透了,雖然這一年她心裡也有怪過隆盛帝和自己搶兒子,害她連和自己好不容易辛苦生出來的兒子相處的時間都沒幾天,不過直到今日時,她才發現隆盛帝是對的。跟著這樣一位當皇帝的爺爺學習,果然周瑞寧比起同年紀的小孩兒來說,冷靜沉穩了太多,他已經有了皇太孫的風範,今日在面對危險時,不懼不急,不焦不燥,甚至還有勇敢的心與小小的謀略,能騙得過秦氏,這一切都證明,隆盛帝選擇將周瑞寧帶在身邊教,是對的明繡有些感慨,只是雖然隆盛帝教周瑞寧的一切,都是往後對他有利的,但是想到兒子小小年紀,除了嬰兒時期,連擁有童年的資格也沒有,不能像普通小孩兒一般滿地亂爬,沒有同齡的玩伴,甚至失去了調皮搗蛋的資格,明明是個小孩兒,可是卻乖巧懂禮得比一般大人還要冷靜,心裡就有些心疼,因此好不容易逮著了這麼一個機會,也怕兒子被綁架這一次心裡留下陰影,這一路在馬車上時,明繡也根本沒去管作為大人要有的威嚴,同兒子耍賴嘻笑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