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容皇神色稍緩,仿佛民間父子般親切地說:“那就好,我兒才不需要這種人的喜歡。”容皇走到容鈺身前,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另一隻袖子下的手卻暗暗對春花做了個動作。
也就是一瞬間的功夫,春花就將匕首插進了月雪的心臟,不留一絲餘地。月雪本就虛弱,這次的刺激讓他一下子吐出一大口鮮血,和胸口的血液一起,染紅了身上容鈺的衣衫。
“小春花。”即使視線模糊,月雪還是可以憑氣息區別來人,他也知道剛才是誰下的手,但他不想責怪她,“過來。”
刺得時候有多狠,現在就有多難過,春花將他的小哥哥從地上抱起,把他的頭貼在自己懷裡,被血弄髒了衣服,也絲毫沒有注意到。
時間仿佛一下子靜止了,容鈺還沒來得及阻止,那人就被斷絕了唯一的活路。明明是他的愛人,為什麼會被人殺死,明明是他的愛人,為什麼死時被一個外人抱在懷裡,明明是他的愛人,為何自己連保護他都做不到,既然如此他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第18章 鏡花緣
月雪依偎在春花的懷裡,將死的那一刻,他耳邊迴蕩著那人絕情的話語,都是騙我的嗎,月雪想,我也騙過你,所以,就這樣扯平了吧,我不願再去計較些什麼了。
春花緊緊地靠著月雪,拼命地汲取著什麼,她的手撫摸著月雪的傷口,那上面還留著鋒利的匕首,昭示著這人的瀕死。
春花發覺自己並沒有絲毫的開心,也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時間過了太久,她好像忘記了當初那種恨意,或許從一開始,她就不知道如何去恨這個人。
“我愛你呀。”春花湊到月雪耳邊說著,“我一直愛著你。”所以才會那麼失望,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春花想,如果小哥哥不在了,她也不想一個人活著,不是說好了要照顧我一輩子嗎,你不在了,誰來管我。
月雪掙扎著,想將手抬起,觸碰一下他的姑娘,抱歉,辜負了你,但我不想你死,說好了一輩子,就算我不在了,還會有別人願意的。
他的眼睛開始變紅,他一直害怕著的能力,他願意為了她而使用一回:“春花,你忘了月雪哥哥,離開這個地方,不要回頭。”
聲音很微弱,卻可以清晰地傳到春花耳中,她感到有什麼東西在離開自己,帶著撕心裂肺的疼痛。表面上,她仍是一派平靜,只是鬆開了抱著月雪的手,她看著懷裡虛弱的男子,問道:“你是誰?我曾經見過你嗎?”
她不明白,見到他這樣,自己為何會流淚。她的內心在告訴她,離開這裡,這裡的所有人都與自己無關,她只要過好她的小日子就可以了。
可是,為什麼放不開,走不動。春花就看著,那個似乎不是自己的人,把男子拋下,獨自站起身,往外面走去。
外面的陽光很好,離開了那個人,她好像就變得正常許多,他是誰,又有什麼好在意的,不過是一個路人而已。
手無力地垂下,月雪還沒有死去,即使受了如此重的傷,他依舊活著。血一點一點地從身上抽離出來,他不禁有些恍惚,眼前是濃重的黑色,身下是冰冷的地面,耳邊也失去了聲音。
他看不見向他走來的容鈺,也聽不到漸近的呼喚,更感受不到將他抱起的那雙手的溫度,就這樣沉睡下去。
容鈺看著月雪的手指慢慢沒了動作,即使如此貼近,他依舊察覺不到他的呼吸,他就知道,這個人已經不在了。無論他怎麼努力,他都不會再回來了。
容鈺把匕首拔出,扔在一邊的地上,眷戀地摸著月雪的臉頰,愛人的睫毛輕輕擦過他的掌心,入手的冰冷讓他有些顫抖。
“我們一起離開這兒。”容鈺說著,摟著人一步一步地走向出口。肩膀擦過那個名為父親的人,也沒有一點停頓,他的世界裡只剩下月雪一人。
“你給我站住。”容皇在身後命令,整個人氣得發抖,“你要為了個死人違抗我嗎?”
容鈺沒有回應,只是抱緊了懷中的人,走得更快了,不要讓別人打擾我門們了,他想。
一個個的,都這樣忤逆我,容皇心想,吐出了一大口鮮血,濺在地面上。他環顧四周,都是低眉順眼的士兵,沒人上前扶他一把,他的親人,都為了外人放棄了他。容皇忽然覺得有些累了,揮揮手讓周圍的人退下,一個人在地宮裡站了很久。
外面很安靜,廝殺結束已久,還沒人來得及收拾屍骸,敵我雙方的遺體被隨意地遺棄在地面上,羅列成各種各樣的形狀。這片寂靜中,容鈺抱著月雪走著,腳下越過一具具屍骨,他神色平靜,眼睛始終注視著懷裡的人。旁人無法窺見那人的面容,他被容鈺緊緊地貼在胸前,只有長發披散,隨風消逝。
路上沒有行人,這條街都被官兵肅清了,容鈺一路徑直回到自己的房間,把人平放在床上,自己也脫下衣服,躺了上去。
他牽起那人的手,與他十指相扣,感受著他的溫度,他的存在。他對他說:“我娶你,好嗎?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婚禮舉辦得很倉促,這場屬於他與月雪的婚禮,沒有賓客,沒有長輩,甚至連司儀也沒。他只是脫下那人染血的衣衫,換上火紅的嫁衣,他細細描摹著他的眉眼,他一直都知道他很好看,但沒想到會如此驚艷。
褪去了稚嫩與柔軟,這個人顯得格外嬌艷,妝容讓他稍稍有了些活人的顏色。容鈺溫柔地看著他,用手穿過他的頭髮,輕柔地吻了一下他的唇瓣,自顧自地飲下一杯交杯酒。
容鈺有些醉了,醉的有些想哭,他抱著月雪,哭得撕心裂肺。燭火搖晃,印著兩個人的影子,儘管在一起,依舊顯得寂寥。
容鈺不知自己是怎麼睡著的,醒來時,月雪不見了,真正意義上的消失。他有些瘋魔了,他竟然連身體都留不住,墨發未束,就沖了出去。
這是他的府邸,沒道理有人能在他身邊帶走月雪,如果有,一定是府里的熟人。容鈺把所有人叫來跟前,看著他們每一個人的臉,說道:“有誰不見了嗎?”
很快就有人上來稟告,暗衛中的某一個人不見了,這批暗衛是容鈺直系的,由他親手□□出來的,對他有著絕對的忠誠,可是,有時候太忠誠了也不是好事。
目標鎖定了,行跡就好找許多,容鈺幾乎派遣了他全部的部下去全城搜尋,還有他自己,沒日沒夜地奔波著。
那人的位置一直在移動,畢竟是經過訓練的暗衛,適當地躲過一些搜尋是綽綽有餘的。然而,帶著一個死人,終歸有許多的不便。包圍圈逐漸在減小,那人的路線也在不經意間改變了初衷。
尋山,是有名的險地,樹木林立,十分有利於躲藏,但卻不利於生存,一個活人想要在這安全活上一周幾乎是不可能的。
暗衛本就是為了主人可以隨時奉獻生命的存在,這個暗衛也同樣,幾天的躲藏讓他身心俱疲,支持他的只是一股信念,要把這個人帶離主人身邊,不能讓他妨礙主子。
他不敢停下,他清楚只要他一放棄,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會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