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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小一。”月雪感到眼前人的眉頭微擰了一下,但卻沒有多說什麼。
“今天的任務是去圍殺一個人,把他砍成重傷即可。之後如果見到我,不要猶豫,直接下手,就如同你們以往所做的那樣。”月雪這麼說著,語氣是如以往一樣的雲淡風輕,好像什麼也不能撼動這個人的內心。
“是。”曲詠將自己隱入黑暗中,月雪知道他去行動了,這種人,雖話不多,但是有用。不錯呢,怎麼將他變成我的人,這是個問題,月雪想著,輕輕地笑了。
樹林裡,一場廝殺正在進行,容鈺這邊只是隨便挑選出來的幾個侍衛,與另一邊那些訓練精良的暗衛不同,自然不久便敗下陣來。本來只是一場一時興起的出遊,誰也沒想到會演變成一場死亡之旅。
眼看不敵,容鈺只好獨自逃跑,鮮血沿路滴下,他也沒力氣去掩飾,他可以感到自己的體力在迅速流逝,也懂得就這樣失去意識意味著什麼,所以他不想放棄。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旁邊都是不熟悉的景物。
再堅強的人也熬不過黑暗的侵襲,鮮血的流逝使他一陣又一陣地發暈,容鈺終是倒下了。跟隨已久的月雪這才從樹叢中走出來,他隱藏的技巧十分嫻熟,優秀到這個人自始至終沒有絲毫察覺。
今天的月雪和平時恍若兩人,穿著一身淺綠的服裝,頭髮簡單地紮起,僅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顯得弱小而無辜。他踢了踢重傷的某人,細細查看他的傷口,這個人雖然看似傷得不輕,卻很小心地守護住了要害部位,所以並無大礙。
憑心而論,這人長得很好,是溫潤如玉的類型,一身白衣,即使被鮮血染上,也依舊高貴清雅如初。現在重傷的他還多了一種柔弱之感,很是可人。
月雪忍不住輕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帶著淡淡的清香,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淡雅迷人。月雪有些迷醉,他想或許換一種方式接近他也不錯。
月雪給自己的定義是柔弱的良家美少年,於是很自然的,這麼弱的他當然拖不動這麼大的一個男子。於是,他堅持走幾步摔一跤的姿勢,艱難地將人扶進隱秘的山洞裡,在旁邊默默地等他甦醒。月雪身上布滿了泥土,頭髮都有些散亂,連手上都磨出了細密的傷口。
容鈺不會讓自己昏迷太久,但他也沒想到,自己再次醒來見到的會是這麼一副場景。羸弱的少年將他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腿上,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傷口,眼中包了滿滿的淚水,仿佛一碰他,就會傾瀉出來。
“你醒了。”聲音有些哽咽,卻也不失少年的清越。
“你是誰?是你救了我?”容鈺覺得有些尷尬,卻又不好拒絕少年的好意,於是沒有起身。
“我是月雪,今天路過的時候看見你,就把你帶到這裡來了,你疼不疼?”少年的臉很白淨,乍看便十分驚艷,此時像一隻受傷的小白兔,顫顫巍巍的,很容易引起人的保護欲。
“不疼,乖,別哭了。”容鈺用手去擦拭少年的眼淚,不料卻越擦越多,只好起身將少年抱在懷中,不住地安撫著。
哭聲慢慢減弱下來,少年的眼睛卻迅速紅腫了起來,更顯嬌艷了。
這時,洞外傳來腳步聲,兩人都心知追殺的人趕來了。而那個看似柔弱的少年此時卻不顧一切地披上他的衣服沖了出去,容鈺想攔住,不想便扯動了傷口,不得動彈。
這是唯一的法子,他不出去,我就會死。容鈺這麼對自己說著,可還是不住地擔心。他想如果這樣一個單純善良的少年因自己而死的話,或許他會後悔一生的。求救信號早就已經發出去了,可人遲遲沒有趕來,容鈺幾乎是用爬的移動到洞口,好讓來人儘快發現他。
來的是容鈺的直屬暗衛,還沒來得及問主子的狀況,便被打斷了:“快帶我去找那群人。”
“是。”暗衛從不問理由,執行就是。馬上有一個人將容鈺背起,循著痕跡找去。
畢竟是沒經過人事的小少年,很快就被那群殺手抓住了,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並不懂什麼憐香惜玉,直接把少年打翻在地。
“說,那人去哪了,不說的話,後果不是你可以承擔的。你好好想一下,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值得嗎?”領頭的黑衣人居高臨下地說著,將劍尖抵在少年纖細的脖頸上,刺出一串血珠。
“我不知道。”少年意外地強硬,就算身子在不住地抖動,依舊沒有透露一點信息。
“希望你一直堅持下去,動刑。”黑衣人一招手,便有人過來,挑斷了少年的手筋,動作很緩慢,仿佛在刻意享受少年痛苦的表情。
但他還是沒有鬆口,冷汗不停地流下,混著鮮血和淚水。
找到少年時,他無力地癱倒在地面上,眼中是深重的痛苦和絕望,屬於他的鮮血灑了一地,把糙綠染成了暗紅,一個人正在下刀。
見到他們,那群人便迅速撤離開來,只剩下殘破的少年,昏死在冰冷的地上。
“帶他回去。”容鈺承認自己被感動了,有一個人會為了自己的安危付出生命,哪怕是一個普通人也會感動,何況是在真情本就稀少的宮廷。
第6章 鏡花緣
幾近深秋,天氣開始變得愈發寒冷,涼風和降溫以最激烈的方式來彰顯自己的存在感,這對於常年生活在京城的百姓們來說並無大礙,但於重傷的人不同。
月雪被救回來的時候,呼吸便已十分清淺,好似隨時都可以揮手告別這方寒冷的天地。但容鈺不許,他還沒來得及報答他的恩情,還沒來得及去好好了解他的一切,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失去那個會為自己的傷口而痛哭的少年。
這是否是一種偏執,容鈺不懂,儘管他明白,像他這樣的人一旦對於什麼有了執念,將會很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但他也管不了許多。那個人,已經在他最脆弱的時候強勢闖進了他的世界,沒留給他一絲餘地。
月雪昏迷了多少天,容鈺就在他床邊待了多久,像個可心的大哥哥一般照顧著這柔弱的生命。
容鈺並非沒有過糾結,在他發現自己的不對勁之後,曾經想過,哪怕只有一瞬,想結束這個讓他如此焦灼的生命。
他嘗試過將手放在少年的脖頸上,近得可以感受到血管的流動,滑膩的肌膚在他手下流轉。他如此纖細,仿佛只要稍稍一用力,便能輕易折斷。但當那人隨著他的暗暗使勁露出痛苦的表情時,他還是心軟了。
少年臉頰漲得通紅,呼吸急促,瀕死的狀態讓他愈發絕美,像一隻深秋殘翅的蝴蝶,明明面臨毀滅,卻依舊美得驚人。
果然,比起讓他死亡的痛苦,他還更願意承受那人將會給自己帶來的麻煩。畢竟,這般弱小的人什麼也做不了,不是嗎?
容鈺剛回府就讓人去查了少年的身份,理智上,他是不相信會有如此的巧合,可是,又想像不到,那麼一個單純的人,會幹出犧牲生命來接近他的事。
好在,答案讓他鬆了一口氣,他是丞相的小公子,丞相那人他雖接觸不深,但父皇對他十分信任,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這樣便可以肆無忌憚地回應這個人的恩情了吧,容鈺想著,握著少年的手,低低地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