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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寧抬起頭來,看著燈下的聶無雙,眼中皆是黯然:“皇后娘娘……可是,叛軍進不來,我們亦是出不去了。我們是守不住的。”
聶無雙看著天邊熊熊的火光,耳邊是宮人驚慌失措的喊聲,有什麼轟然在遠遠的宮門炸響,大地都在顫抖,心從未這般冰涼過。
她知道他來了,蕭鳳青來了。那個不甘人下的男人,那個邪妄而充滿了野心的男人……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是無用。
她抱緊三皇子,眸色漸漸堅硬:“御林軍統領歐陽,本宮命你去辛夷宮去找二皇子,若是謹貴嬪不肯交,格殺無論!”
“是!”歐陽寧連忙領命朝外奔去。
她說罷,轉身對敬皇貴妃與雅貴嬪大聲道:“快去準備皇子公主們的衣物,a不要太顯眼,最好是玄色!”
敬皇貴妃與雅貴嬪聞言連忙匆匆去尋找,七手八腳地為大皇子,大公主和三皇子換裝。
聶無雙看著自己,狠狠拔下頭上的鳳簪,扯下身上繁重的鳳服,隨手挑一件宮女衣服換上,楊直在一旁看著她,喟然一嘆:“皇后娘娘,此去險阻,您當真要如此?”
聶無雙看著他,眼中俱是堅毅:“只能盡力一搏,更何況為了我腹中的孩子,我一定也要逃出生天去!”
楊直跪下:“讓奴婢跟隨皇后娘娘吧!”他清雅的面上帶著令人動容的沉靜:“這一路定是風餐露宿,荊棘遍布,奴婢不才,隨在娘娘身邊效一點犬馬之勞也是好的。”
聶無雙看著他,紅唇微微顫抖,終於吐出一個字:“好。”
東宮中忙亂一片,終於歐陽寧急匆匆回來道:“皇后娘娘,謹嬪與二皇子不見了!”
聶無雙心中一顫,原來如此!謹嬪早就得到了消息!難怪她之前會這般耀武揚威地去承華宮中譏諷她!原來她早就得悉了蕭鳳青要反的消息。
“不管她了,走吧!”聶無雙心中心念電轉,下了決定說道。
雅貴嬪只能默默哭泣。
聶無雙看著她冷聲道:“你放心謹嬪不會讓二皇子有毫毛的損傷。她還指望著二皇子能圓了她的太后夢呢!”
她說罷對歐陽寧耳語幾句,這才帶著大皇子與大公主離開了東宮,楊直抱著三皇子,匆匆跟著她而去。
一行人在歐陽寧侍衛的開道之下,很快到了來儀宮。許皇后被廢,這來儀宮也漸漸成了一座渺無人跡的廢宮。聶無雙打開來儀宮的殿門,在那殿門吱呀作響緩緩開啟的那一刻。
她低語:“許皇后,我來踐行當初你我的盟約了,你上天若有靈,請庇護於你的孩子,還有我……”
她說罷飛快走入了殿中,身後的楊直與歐陽寧對視一眼,也跟了進去……
……
皇宮之外,喊殺聲震天,火光如一條妖龍在半空飛舞,照得皇宮門前猶如人間地獄。京畿護衛軍一萬人不到,在蕭鳳青的三萬精銳鐵蹄之下潰不成軍,他們只能且戰且退,退到了皇宮門前。
可是朱紅色的宮門無情地緊閉著,宮門內外兩重天地。裡面安靜得如墳墓,外面卻是一片刀山火海。三萬精銳輕騎長刀,如入無人之境,絞殺著這一股越來越小的護衛軍。
護衛軍統領周密已身負重傷,在馬上,他渾身上下猶如血人,看著節節敗退的護衛軍,他目眥俱裂,心頭一股悲憤幾乎要炸破他的心腔。
沒有預兆的叛亂,一場勢力懸殊的戰爭,他如何有半分勝算?!
第五百二十八章 夜奔(二)
如cháo的叛軍不斷蜂擁而上,在皇宮前,亂軍絞殺留下一地血肉模糊的屍體。蕭鳳青的叛軍人人黑布蒙面,身穿銀甲,手中的長刀帶著犀利的弧度,揮舞過去若飛鐮,收割的卻是一個個同胞鮮活的生命。
周密一邊大喊將士集結,一邊尋求機會突圍。但是放眼過去,一片火海,濃煙滾滾,看不真切到底誰是敵是我。心中的絕望一陣陣湧上心頭,他被身邊的將士簇擁著向後退去。朱紅色的宮門前,喊殺聲震天,前無生路,後無退路。累
護衛軍統領周密忍著失血過多的暈眩,木然地看著身邊的將士一個個倒下,屍體被馬匹踐踏,骨頭斷裂的聲音那麼清晰。到處是斷臂殘肢,血腥味令人幾乎要立刻嘔吐出來。
終於一萬多的京畿護衛軍死的死,傷的傷,降的降,只剩下這少得可憐的兩三百人。
殘存的京畿護衛軍將士們喘息著連連後退,一切已經有了定局。僅有的京畿護衛軍終於做了這一場叛亂最慘重的犧牲品。人人眼中皆是悲憤,沒有死在與敵國對峙的沙場上,卻死在同袍的手中!
有什麼聲音從皇城那一端傳來,隱隱的,如雷一般震響。所有的叛軍幾乎不約而同地停下手中的長刀,駐足傾聽。
周密勉強振作精神,竭力睜開眼遙望那聲音來處。
終於,那如雷的響聲越來越大,終於地面也跟著顫抖起來,遠遠的,一條火龍飛奔而來,烏壓壓的叛軍如一片火雲籠罩而來,遠遠看去,蜂擁而來的叛軍足有萬人。鐵蹄踏過御街的青石板,地動山搖。當先一人,玄黑的披風,手持如秋水似的寶劍,破開黑暗,奔馳而來,只有他一人未曾蒙面,雪白的容色,俊魅到妖冶的眉眼,長長的束髮隨著風在身後飛揚,他薄唇緊抿,冷肅的神色令他本略顯陰柔的面容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殺氣。悶
他策馬奔馳而來,猶如黑暗中的修羅,俊美到極致,也嗜血到了極致。他手中寶劍划過一道光芒四she的劍花,所有的叛軍歡呼起來:“睿王!睿王!睿王!”
他們狂熱的眼中只有嗜血的崇敬,那是對強者的臣服,是對赤裸裸鐵血手腕的崇拜。
周密一顆心陡然跌入萬丈谷底。
他從馬背上直起身來,悲呼一聲:“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殺!——”
他喊完,狠狠一踢馬,迎上前去。蕭鳳青狹長的眼微微一眯,手中寶劍寒光一閃,無聲的刺入周密的心口。熱血噴薄在他的臉上,鐵鏽一樣的味道猶帶餘溫。
周密被他的劍定住身形,漸漸的,口中湧出大口大口的鮮血來。他看著近在咫尺的蕭鳳青,斷斷續續吐出一句話:“你……對得起皇上……嗎?”
他說完,從馬上跌落在地上,沉重的聲音令皇宮前所有的人心頭都一震。
蕭鳳青拔出寶劍,持劍昂然立在馬上,看著擋在宮門前的惶惶的殘存護衛軍,薄唇吐出一個字:“殺!”
殺聲又起,他立在這一片修羅場中,神色未動一分。
這是個漫長的長夜,長得不見盡頭。耳邊的喊殺聲、吼叫聲、求饒聲,通通都入不了他的心底。一扇沉重的宮門,隔開了他和她。他輕撫刀劍上的血痕,眯著眼看著那一扇緊閉的宮門,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終於一切哀嚎歸於寂靜,有人上前,低聲道:“啟稟睿王殿下,護衛軍已盡數伏誅!”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著他。蕭鳳青不言不語,上前指著那牢固的宮門,冰冷的聲音猶如從地底而出:“撞開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