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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無雙猛地一驚,她詫異地看著玉妃蠟黃的臉。她張了張口,不知道要說什麼,玉妃已經臉色猛地灰暗,她眼中的光彩漸漸消逝,只有乾枯唇一開:“不要愛上他……不要……”
所有的光影似在頃刻褪去,四周晦暗如夜。聶無雙怔怔看著她毫無聲息的面龐,輕輕地為她合上雙眼。
她起身,來時還來不及換下的艷麗宮裝在這色調灰暗,死氣沉沉的宮殿中顯得如此詭異突兀。來到應國後宮之後,她喜歡所有艷麗的,奢華的,拖地的長裙,因為她早就厭倦了隱忍,犧牲,與各種不得不忍受的委屈。逝者已去,來者猶可追。
她看著漸漸冰冷的玉妃身體,昔日才情橫溢的玉嬪,今日有名無實的玉妃,她的愛情還未開始,就註定枯萎。而她的結局似在提醒著她:不要愛上萬人之上的皇帝。
“玉姐姐,你放心吧。你的結局永遠不會是我的結局……”
她慢慢向外走去,對著殿門守候的內侍淡淡說道:“玉妃娘娘,薨。”
……
喪鐘響起,長長的三聲,響徹整個後宮。在這薄暮時分顯得格外悠長。可是只有這三響,穿過重重宮闕,卻傳不出九重宮門外的一方清靜世界。
聶無雙站在“永華殿”的高台上,沉默良久。
“娘娘……”身後傳來夏蘭的聲音,聶無雙回頭,入目是雪白的孝服。她不由皺了皺眉。
“娘娘,皇后下旨,後宮中只需戴孝三天,三天後立刻除孝,迎接新年。”夏蘭說道。
聶無雙聞言木然:玉妃是個不合時宜的人,不合時宜地進入後宮,不合時宜地愛上皇帝,最後連死的日子都這麼不合時宜。
聶無雙點了點頭:“雅婕妤呢?還住在‘紫薇宮’麼?”
夏蘭微微一怔,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問起這個:“雅婕妤娘娘還在紫薇宮中。”
聶無雙緩緩步下高台,淡淡地道:“去,派幾個人把雅婕妤接到‘永華殿’,就說本宮哀傷難自抑,要她過來作伴。”
她說完頭也不回,回了殿中。
“娘娘,這孝服……”夏蘭見她離開,連忙問。
“祭拜時再穿!”遠遠地傳來她冷淡的聲音,風一吹,便散了。
……
雅婕妤到“永華殿”的時候已經是夜間,她挺著大肚子艱難地從肩攆中下來,由宮女們小心扶著上了台階。一抬頭,聶無雙已經站在殿門迎著她,神色並不如宮女口中說的“悲泣難以自抑”,甚至,在她光潔的面容上看不到一點淚痕。
她就這樣看著她一步步走來,面上喜怒難辨。
“聶姐姐……”雅婕妤看到她這個樣子,心中更加難受,不由踉踉蹌蹌地走到她面前:“玉姐姐她怎麼就這樣走了……”
聶無雙看著她臉上的淚痕,別過臉去:“把雅婕妤的東西收拾好。以後雅婕妤就住這裡了。”
雅婕妤微微一怔:“聶姐姐?這是……”
聶無雙回頭問道:“還是你想住哪裡?‘紫薇宮’已經死了人,你還要住那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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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芳逝(三)
雅婕妤被她的話噎了下,只能由宮女帶著自己的東西前去整理。聶無雙又吩咐宮女上晚膳,雅婕妤一天都沒好好吃過東西,見桌上的魚肉葷腥早就餓得頭暈眼花,但是經久的教養令她在佳肴前止住腳步。
“聶姐姐,這不好吧?玉姐姐才剛……”她說著又想哭。累
聶無雙坐了下來:“吃吧,玉姐姐若是還在,一定不會讓你餓著肚子的。”
她為雅婕妤盛飯,雅婕妤見她一旁的桌上還放著整齊的孝服,想問又不太敢問,最後只能把這疑惑與飯菜一起咽下肚子。
聶無雙看著她大口大口地吃飯,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肚子,許久才淡淡轉開。
“……你若是想,便拿了她的孩子吧。保她一命。只要不要讓她被人……被人害了……”
耳邊又響起玉妃的話,她努力把她的聲音從腦海中撇開。
這一夜,雅婕妤歇在了“永華殿”側殿的暖閣中。暖閣精緻小巧,比偌大的正殿來得更溫暖些。
楊直上前,帶著讚賞:“娘娘這一次出手很快,以後雅婕妤生下孩子一定會給娘娘教養的。”
聶無雙輕撫桌上雪白的孝服,淡淡地道:“這個以後再說。皇上呢?”
“皇上在御書房中。”楊直回道:“皇后已經著令敬妃操辦玉妃的喪葬事宜,這三天時間恐怕……”
“恐怕什麼?”聶無雙回過頭問道。悶
“恐怕最後只會糙糙而過。”楊直說道。
聶無雙看了他一眼,隨後說道:“備肩攆。本宮要去見皇上!”
楊直微微吃驚:“這個時候?皇上說不定已經歇下了。”
“不會的。皇上一定沒睡。”聶無雙已經轉入內殿,穿戴起來。楊直顧不上避諱也跟了進去,急急勸道:“娘娘三思啊,這時候皇上肯定想要一個人待著。”
聶無雙猛地回頭,冷笑:“一個人待著?一個人黯然神傷難道就能挽回玉妃的命嗎?就能讓她毫無遺憾的死去嗎?”
她說完轉入屏風後換了一件素色衣服,冷然出來。一路向御書房而去。一路上寂靜無聲,還來不及換下的大紅宮燈高高掛著,紅艷艷的,喜氣洋洋,聶無雙坐在肩攆中,心中涌動著自己也說不出的厭棄。
到了御書房,林公公聞訊從殿中走出來,面上滿是驚異:“娘娘怎麼來了?這個時候……恐怕……”
聶無雙微微施了一禮:“請林公公幫忙通稟一聲,就說臣妾有急事求見。”
林公公見她冒著嚴寒而來,想說什麼,又泄氣轉身進去。不一會,林公公走了出來:“皇上宣碧嬪娘娘覲見。”
聶無雙鬆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御書房中燃著沉沉的龍涎香,淡淡的,如水似地浸潤殿中各個角落。矜貴的香氣令聶無雙想起“紫薇宮”中無所不在的藥味。
蕭鳳溟正坐在御座上,旁邊燃著大燭,明晃晃猶如白晝,只是他深沉的眉眼越發隱在陰影中。
他見她來,勉強一笑:“你來了?”
聶無雙看著他面容上多了幾分倦色,上前道:“臣妾深夜前來,請皇上恕罪。”
蕭鳳溟放下手中的奏章,揉了揉額角:“有什麼事麼?”
聶無雙看著他,淡淡地問:“皇上打算賜玉妃娘娘什麼樣的諡號?”
蕭鳳溟一怔,聶無雙不等他開口又問:“喪葬出殯時埋在哪裡?可是葬在皇陵?還是東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