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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唉聲嘆氣,一旁站著的宮女與幾位貴人紛紛安慰。聶無雙含了一絲含義不明的笑,站在一旁並不吭聲。
宛美人見她無動於衷,尷尬地岔開話題:“今日叫聶采女來是有事要商量,聶采女這次是月中來的,所以這個月的份例按理是從下個月開始發的,但是我看聶采女孤身一人,所以這份例先預支給你一半,你看怎麼樣?”
聶無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如此的話婢妾謝過宛美人,到時候婢妾會叫夏蘭過來娘娘這邊領份例。如果無事,婢妾退下了。”
她說完躬身退下。
宛美人見她走遠了,這才怒道:“囂張的蹄子!仗著一張臉長得狐媚竟不把我放在眼中!”旁邊的宮女貴人都紛紛出聲指責。
宛美人眼中掠過怨毒,冷冷道:“來日方長,以後有她苦頭吃!”
聶無雙回到自己的房中,秀眉深鎖。夏蘭以為她還在為早上的事生氣,安慰道:“采女放心,今日寶婕妤打了采女,以後一定會加倍討回來的!再說這還未見到皇上呢,等見到了皇上不愁她們不會對采女另眼相看。”
聶無雙依然不展顏,沉思了許久冷冷地道:“去找個機會探探王爺那邊的消息,我不能坐以待斃。這宮中的人個個都是不是善類。”
夏蘭從未見她如此憂心忡忡,不由也跟著心中緊張。等領了宛美人所說的份例,她這才真正氣炸了心肺。她拿了那粗布銀釵,指給聶無雙看:“采女,這宛美人欺人太甚了,就算是采女,一進宮就得發當月的份例,而且也不會發這麼少,她們這分明是拿這些別人不要的東西來搪塞我們呢!”
聶無雙看了一眼,神色未動:“她是小人,小人最難伺候,以後還有苦頭吃呢。”
“那怎麼辦?”夏蘭憂心地問道。
聶無雙悻然笑道:“還能怎麼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叫你去王爺處探消息你可去了麼?”
夏蘭正要回答,忽然門被敲響,外面傳來一聲尖細的聲音:“聶采女在嗎?”夏蘭連忙去開門,門外站著一位小內侍,手捧著食盒,笑嘻嘻地問:“咱家是受聶侍衛差遣給聶采女送點小點心的。”
聶無雙一聽是自己的大哥派人來,一掃面上沉鬱,笑著道:“公公請進。”
“聶采女叫咱家德順就行了。”那小內侍進來,滿面笑容地道:“聶采女第一日進宮,聶侍衛十分掛心,但是礙於當值,所以讓咱家過來看看,順便問問聶采女可有缺什麼?”
聶無雙掀開食盒,裡面是一籠香甜的桂花糕,她微微一笑,放下食盒:“德順公公辛苦了,我並沒有缺什麼,只是想問問公公何時能見大哥?自別院一別之後,我甚是掛念。”
德順公公笑嘻嘻地說:“楊公公說了,能見的時候自然就能見著了。采女不必掛心,照顧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楊公公是誰?”聶無雙問道。
德順公公只是笑:“聶采女問這麼多做什麼,時候不早了,咱家也得走了。”他說完要走,聶無雙賞了他一些小玩意,這才看著他離開。
夏蘭打開食盒,聞了下:“好香,聶將軍可真是心疼采女。第一天就給采女送來吃的。”
聶無雙看了一眼:“你吃吧,我吃不慣這種。”夏蘭聽了疑惑,只能拿了食盒退下去。房中又恢復安靜,聶無雙半躺在軟榻上,閉上眼,心頭卻依然不安穩。
剛才來的德順公公並不是大哥托來送點心的人,若是大哥,一定不會送她桂花糕,因為他知道她自小不喜歡吃甜膩的東西。
她唯一猜到的是,他是蕭鳳青派來的!而德順公公口中那個楊公公看樣子也是蕭鳳青的人,至於是誰,德順公公敢挑明,她自然以後就知道誰是楊公公。
可是今日帶來的話並不讓她感到心安,相反,在宮中每多待一個時辰就令她多幾分如履薄冰。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心中依然看不到一絲光亮。
聶無雙想著,不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夢中,白日的人和事恍惚閃過。
這宮中一個個都不是簡單人。她最後一個念頭划過腦海,終於湮滅,沉入黑甜的睡夢中。
……
一輪明月照九州。
在千里之外的驛站中。一襲白衫的年輕男子站在亭下吹蕭,月色朦朧,他清瘦的身影猶如剪影。
蕭聲愴然,無形中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孤單。許久許久,他放下手中的玉蕭,嘆了一口氣。
“相國大人,是時候得去歇息了。”一旁的小廝提醒道。
那清瘦男子轉過身來,清俊的面容顯露在月色下,赫然是顧清鴻。他怔怔看著手中的玉蕭,清冷地笑了起來:“我大概是瘋了,竟然會接下出使應國的差事。”
十日前他接到線報,聶明鵠秘密從秦國逃出到了應國,如今被應國的皇帝封為御前二品帶刀侍衛。曾經威風赫赫的沙場將軍卻成了應國皇帝身邊的侍衛。要麼就是聶明鵠已無鬥志,被抄家的刺激弄得只想要偏安苟活,又或者應國真的如他分析,存了對付齊國的心思?!
可是這還不是令他吃驚的,他最吃驚的是聶無雙居然入了應國的後宮,被應國皇帝封為宮妃。曾經的恩愛結髮妻子,如今一轉眼卻成了他人婦。他不知自己是替她慶幸還是替自己悲哀。
可是,孽已經做下。他不能後悔,也不會後悔!
顧清鴻捏緊手中的玉蕭,清澈的目光漸漸沉鬱。
小廝以為他沉默不過是心中落寞,勸道:“相國大人別想太多了,這是皇上對您的信任,兩國和親是一件大好事,這樣齊應兩國再無戰事,可以合力對付秦國!”
顧清鴻自嘲一笑:“和親就能讓兩國不兵戎相見?從來就不要相信和親,該開戰的還是得開戰。”
他寥落地收起玉蕭:“罷了,從此再無知音。”
也並不是沒有,曾經他也有個知音,兩人恩愛綿長,三年中他對她自問不是真心,但是虛情假意中他也曾與她琴簫合奏。她精通音律,琴音高潔優雅,月色好的時候,她常常在花園中擺下一些酒食,兩人或奏一曲,或者什麼話也不說,他靜靜聽她彈琴。
月下她含笑的美眸熠熠如天上的星子。
那樣寂靜如水的日子,當時只道不過是鏡花水月,他終究、註定是要負了她。一切等著他血仇得報的那一日通通都會徹底消失。但是,為什麼過了那麼久,心裡卻那麼痛,絲毫沒有復仇的暢快感?
顧清鴻閉上眼,忽然聽見西房中有人大聲咳嗽,那咳嗽仿佛要咳出心肺。小廝在一旁解釋:“這是驛站長,他年老體衰,過一年就要告老歸田了。”
顧清鴻點了點頭,看看月色時候不早便往自己的屋中走去,走到一半,忽然看見有個老婦在打井水。
她身軀臃腫,行動笨拙。顧清鴻不由問:“你是?”
“啊,原來是相國大人,唉,我家老頭子又咳上了,我得給他燒點藥喝,不然這一連幾天都不消停。”老婦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