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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不多說,卻說世寶因近日春花回去,剩得自己落單,也不和人玩耍,每到晚間只摟住梅香睡覺,辦些□□之事就睡了。如今從夢中聽見說夏雪死了,連忙翻身爬起來,感覺真是扎心了老鐵,不覺的淚流滿面,嚎啕痛哭幾次暈死過去。梅香等慌慌忙忙解勸,扶著問:“節哀呀!”又要回楊母去不知怎樣安慰。世寶道:“沒事,我哭會兒就好了。這事情太扎心了。”說著便爬起來,要衣服換了,來見楊母,即時要過去。梅香見他如此,心中雖放不下,又不敢攔阻,只得由他罷了。楊母見他要去,因說:“才咽氣的人,那裡不乾淨。二則夜裡風大,等明早再去不遲。”世寶那裡肯依。楊母命人備車多派跟從人役,擁護前來。
一直到了楊光明府前,只見府門大開,兩邊燈火,照如白晝。亂烘烘人來人往,裡面哭聲哀怨悲涼。世寶下了車,忙忙奔至停靈之室,痛哭一番。然後見過吳氏,誰知吳氏正犯了胃氣疼的舊症,睡在床上。然後又出來見楊德祿。彼時楊正氣、楊正印、
楊少海、楊世史、楊世才、楊少江、楊世秀、楊世狀、楊世翠、楊明志、楊世科、楊世舉、楊世仁、楊世高、楊世中、楊世芳、楊世芙、楊世元、楊世蓉、楊世棠、楊勇、楊軍、楊世清等都來了。楊德祿哭的淚人一般,正和楊正氣等說道:“合家大小,遠近親友,誰不知我這媳婦比兒子還強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見這長房內絕滅無人了!”說著又哭起來。眾人勸道:“人已辭世,哭也無益,且商議如何料理要緊。”
楊德祿拍手道:“如何料理!不過盡我所有罷了!”正說著,只見夏宜、夏雨、吳氏幾個眷屬吳氏姊妹也都來了,楊德祿便命楊世翠、楊世英,楊明志三個人去陪客,一面吩咐去請道士下葬事來擇日。擇准停靈九九八十一日,三日後開喪送訃聞。這八十一日,請三十六僧人在大廳上“做水陸三十六周天大道場”,超度前亡後死鬼魂;另設一壇於後花園,是一百五十個道士,做二十日道場。然後停靈於後花園中,靈前另外二十眾高僧、二十位高道對壇,按七作好事。那楊正宇聞得長孫媳婦死了,因自為早晚就要成仙,如何肯又回家染了紅塵將前功盡棄呢。故此並不在意,只憑楊德祿料理。
且說楊德祿恣意奢華,看板時,幾副杉木板皆不中意。可巧張偉來吊,因見楊德祿尋好板,便說:“我們木店裡有一副板,說是武當山上出的,作了棺材,萬年不壞的。這還是當年先父帶來的,原系大內太監總管要的,因他壞了事,就不曾用。現在還封在店裡,也沒有人買得起。你若要,就抬來看看。”楊德祿聽說甚喜,即命抬來。大家看時,只見幫底皆厚八寸,紋若檳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聲如磬石。
大家稱奇。楊德祿笑問道:“價值幾何?”張偉笑道:“拿著一萬兩銀子只怕沒處買;什麼價不價,賞他們幾兩銀子作工錢就是了。”楊德祿聽說,連忙道謝不盡,即命解鋸造成。楊少江因勸道:“此物恐非常人可享。殮以上等杉木也罷了。”楊德祿如何肯聽。
忽又聽見夏雪之丫鬟,名喚翠鳥,見夏雪死了,竟然一頭撞死在柱頭上。此事更為可嘆,合族都稱嘆。楊德祿遂以孫女之禮殯殮之,一併停靈於後花園之迎仙樓。又有小丫鬟名小玉的,因夏雪無孩子,乃願為義女,請端靈牌,等事宜。楊德祿甚喜,即時傳命,從此皆呼小玉為“小姑娘”。那小玉按未嫁女之禮在靈前哀哀欲絕。於是合族人並家下諸人都各遵舊制行事,自不得錯亂。
楊德祿因想道:“楊光明不過是黃門監生,靈幡上寫時不好看;便是執事也不多。”因此心下甚不自在。可巧這日正是守七第四日,早有大內宮掌宮內監宋官,先備了祭禮遣人來,次後坐了大轎,打道鳴鑼,親來上祭。楊德祿忙接待,讓坐至正堂獻茶。楊德祿心中早打定主意,因而趁便就說要與楊光明捐個前程的話。宋官會意,因笑道:“想是為喪禮上風光些?”楊德祿忙道:“老內相所見不差。”宋官道:“事倒湊巧,正有個美缺:如今五百員禁軍侍衛差了兩員,昨兒順天府老爺的兄弟老三來求我,現拿了二萬兩銀子送到我家裡。你知道,咱們都是老相好,不拘怎麼樣,看著他爺爺的分上,胡亂應了。還剩了一個缺。誰知湖州知府要求與他孩子捐,我就沒工夫應他。既是咱們的孩子要捐,快寫個履歷來。”楊德祿忙命人寫了一張紅紙履歷來。宋官看了,上寫著:
京都順天府黃門監生楊光明,年二十歲。曾祖,原任京都望風候世襲一等爵祿
武安候楊宗玉。祖,丙辰科舉探花。父,世襲望風候三等爵祿楊德祿。
宋官看了,回手遞與一個貼身的小太監收了,道:“回去送與戶部孫員外,說我拜上他起一張四品御前禁軍的票,再給個執照,就把這履歷填上。明日我來兌銀子送過去。”小太監答應了。宋官告辭,楊德祿款留不住,只得送出府門。臨上轎,楊德祿問:“銀子還是我到部去兌,還是送入內相府中?”宋官道:“若到部里兌,你又吃虧了。不如平準一萬兩銀子送到我家就完了。”楊德祿感謝不盡,說:“待服滿,親帶小犬到府叩謝。”於是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