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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楊光明請了安,笑回道:“我父親打發來求嬸子,上回老舅太太給嬸子的那架玻璃炕屏,明兒請個要緊的客,略擺一擺就送來。”趙雲秀道:“你來遲了,昨兒已經給了人了。”楊光明聽說,便笑嘻嘻的在炕沿上下個半跪道:“嬸子要不借,我父親又說我不會說話了,又要挨一頓好打。好嬸子,只當可憐我罷!”趙雲秀笑道:“也沒見我們趙家的東西都是好的你們那裡放著那些好東西,只別看見我的東西才罷,一見了就想拿了去。”楊光明笑道:“只求嬸娘開恩罷!”趙雲秀道:“碰壞一點兒,你可仔細你的皮!”因命靜兒拿了樓門上鑰匙,叫幾個妥當人來抬去。楊光明喜的眉開眼笑,忙說:“我親自帶人拿去,別叫他們亂碰。”說著便起身出去了。這趙雲秀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便向窗外叫:“光明兒回來!”外面幾個人接聲說:“請光明大爺回來呢!”楊光明忙回來,滿臉笑容的瞅著趙雲秀,聽何指示。那趙雲秀只管慢慢吃茶,出了半日神,忽然把臉一紅,笑道:“罷了,你先去罷。晚飯後你來再說罷。
這會子有人,我也沒精神了。”楊光明答應個是,抿著嘴兒一笑,方慢慢退去。
這黃姥姥方安頓了,便說道:“我今日帶了你侄兒,不為別的,因他爹娘連吃的沒有,天氣又冷,只得帶了你侄兒奔了你老來。”說著,又推貴兒道:“你爹在家裡怎麼教你的打發咱們來作啥事的只顧吃果子!”趙雲秀早已明白了,聽他不會說話,因笑道:“不必說了,我知道了。”因問向陽家的道:“這姥姥不知用了早飯沒有呢?”黃姥姥忙道:“一早就往這裡趕咧,那裡還有吃飯的工夫咧?”趙雲秀便命快傳飯來。一時向陽家的傳了一桌客饌,擺在東屋裡,過來帶了黃姥姥和趙貴過去吃飯。趙雲秀這裡道:“向姐姐好生讓著些兒,我不能陪了。”一面又叫過向陽家的來問道:“方才回了太太,太太怎麼說了?”向陽家的道:“太太說:‘他們原不是一家子;當年他們的祖和太老爺在一處做官,因連了宗的。這幾年不大走動。當時他們來了,卻也從沒空過的。如今來瞧我們,也是他的好意,別簡慢了他。要有什麼話,叫二奶奶裁奪著就是了。’”趙雲秀聽了說道:“怪道既是一家子,我怎麼連影兒也不知道!”
說話間,黃姥姥已吃完了飯,拉了趙貴過來,舔唇咂嘴的道謝。趙雲秀笑道:“且請坐下,聽我告訴你:方才你的意思,我已經知道了。論起親戚來,原該不等上門就有照應才是;但只如今家裡事情太多,太太上了年紀,一時想不到是有的。我如今接著管事,這些親戚們又都不大知道,況且外面看著雖是烈烈轟轟,不知大有大的難處,說給人也未必信。你既大遠的來了,又是頭一遭兒和我張個口,怎麼叫你空回去呢可巧昨兒太太給我的丫頭們作衣裳的二十兩銀子還沒動呢,你不嫌少,先拿了去用罷。”那黃姥姥先聽見告艱苦,只當是沒想頭了;又聽見給他二十兩銀子,喜的眉開眼笑道:“我們也知道艱難的,但只俗語說的:‘瘦死的駱駝比馬還大’呢。憑他怎樣,你老拔一根豪毛比我們的腰還壯哩。”向陽家的在旁聽見他說
的粗鄙,只管使眼色止他。趙雲秀笑而不睬,叫靜兒把昨兒那包銀子拿來,再拿一串錢,都送至黃姥姥跟前。趙雲秀道:“這是二十兩銀子,暫且給這孩子們作件冬衣罷。改日沒事,只管來逛逛,才是親戚們的意思。天也晚了,不虛留你們了,到家該問好的都問個好兒罷。”一面說,一面就站起來了。
黃姥姥只是千恩萬謝的,拿了銀錢,跟著向陽家的走到外邊。向陽家的道:“我的娘!你怎麼見了他倒不會說話了呢開口就是‘你侄兒’。我說句不怕你惱的話:就是親侄兒也要說的和軟些兒。那楊光明大爺才是他的侄兒呢。他怎麼又跑出這麼個侄兒來了呢!”黃姥姥笑道:“我的嫂子!我見了他,心眼兒里愛還愛不過來,那裡還說的上話來?”二人說著,又到向陽家坐了片刻。黃姥姥要留下一塊銀子給向家的孩子們買果子吃,向陽家的那裡放在眼裡,執意不肯。黃姥姥感謝不盡,仍從後門去了。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7章
向陽家的送了黃姥姥去後,便上來回趙夫人話,誰知趙夫人不在上房,問
丫鬟們,方知往張姨媽那邊說話兒去了。向陽家的聽說,便出東角門過東院往內院來。剛至院門前,只見趙夫人的丫鬟楊梅和那一個女孩兒站在台階
兒上玩呢。看見向陽家的進來,便知有話來回,因往裡努嘴兒。
向陽家的輕輕掀簾進去,見趙夫人正和張姨媽長篇大套的說些家務人情話。向陽家的不敢驚動,遂進裡間來。只見張敏淡妝打扮,頭上只把頭髮挽了,坐在炕裡邊,伏在几上和丫鬟畫眉正在那裡描花樣子呢。見他進來,便放下筆,轉過身,滿面堆笑讓:“向姐姐坐。”向陽家的也忙陪笑問道:“姑娘好?”一面炕沿邊坐了,因說:“這有兩三天也沒見姑娘到那邊逛逛去,只怕是你世寶兄弟衝撞了你不成?”
張敏笑道:“那裡的話。只因我那宗病又發了,所以且靜養兩天。”向陽家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