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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寶連忙接了,回身遞給楊少江。心裡想到我又不念佛,要這珠子啥用。就是值錢的東西我也不差這幾個錢。楊少江帶著世寶謝過了。於是楊少海、楊德祿等一齊上來,叩請回輿。駙馬都蔚道:“逝者已登仙界,非你我碌碌塵寰中人。小王雖上叨天恩,虛邀郡襲,豈可越仙而進呢?”執意要讓送喪的隊伍先走。楊少海等見執意不從,只得謝恩回來,命手下人掩樂停音,將殯過完,方讓駙馬都蔚過去。不在話下。
且說楊府送殯,一路熱鬧非常。剛至城門,又有楊少海、楊少江、楊德祿諸同寅屬下各家祭棚接祭,一一的謝過,然後出城,竟奔大相國寺大路而來。彼時楊德祿帶著楊光明來到諸長輩前讓坐轎上馬,因而楊少海一輩的各自上了車轎,楊德祿一輩的也將要上馬。雲秀姐因惦記著世寶,怕他在郊外縱性不服家人的話,楊少江管不著,惟恐有閃失,因此命小廝來喚他。世寶只得到他車前。雲秀姐笑道:“好兄弟,你是個尊貴人,和女孩兒似的人品,別學他們猴在馬上。下來,咱們姐兒兩個同坐車好不好?”世寶聽說,便下了馬,爬上雲秀姐車內,二人說笑前進。
不一時,只見那邊兩騎馬直奔雲秀姐車來,下馬扶車回道:“這裡是休息的地方,奶奶請歇歇更衣。”雲秀姐命請陳趙二夫人示下,那二人回說:“太太們說不歇了,叫奶奶自便。”雲秀姐便命歇歇再走。小廝帶著轎馬岔出人群,往北而來。世寶忙命人去請夏雨。那時夏雨正騎著馬隨他父親的轎,忽見世寶的小廝跑來請他去打尖。夏雨遠看著世寶所騎的馬,搭著鞍籠,隨著雲秀姐的車往北而去,便知世寶同雲秀姐一車,自己也帶馬趕上來,見前面一莊戶人家,都下來同入一莊門內。
那莊農人家,無多房舍,婦女無處迴避。那些村姑野婦見了雲秀姐、世寶、夏雨的人品衣服,只覺得人物風流。雲秀姐進入茅屋,先叫世寶等出去玩玩。世寶不知她是何意,也不好就問,只得帶著夏雨和帶了小廝們各處遊玩。看見莊家動用的鋤頭鐮刀什麼的物件都覺得稀奇,俱不曾見過的,世寶見了,都要拿起來細細把玩半天,不知何名何用。小廝中有知道的,一一告訴了名色並其用處。世寶聽了,因點頭道:“怪道古人詩上說:‘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正為此也。”一面說,一面又到一間房內。見炕上有個紡車兒,越發以為稀奇。小廝們又說:“是紡線織布的。”世寶便上炕搖轉。只見一個村妝丫頭,約有十七八歲,走來說道:“別弄壞了!”眾小廝忙上來吆喝道:“你這不知好歹的小丫頭,就是弄壞了賠你就是,你喊個毛線!”。世寶也住了手,說道:“我因沒有見過,所以試一試玩兒。”那丫頭道:“你不會轉,等我轉給你瞧。”夏雨暗拉世寶道:“此女長得蠻漂亮有些味道呢。”世寶推他道:“再胡說,我就打了!”說著,只見那丫頭紡起線來,果然好看。忽聽那邊老婆子叫道:“二丫頭,快過來!”那丫頭丟了紡車,一徑去了。
世寶悵然無趣。只見雲秀姐打發人來,叫他兩個進去。雲秀姐洗了手,換了衣服,問他換不換,世寶道:“不換。”也就罷了。僕婦們端上茶食果品來,又倒上香茶來,雲秀姐等吃了茶,待他們收拾完備,便起身上車。外面牛兒預備賞封賞了那莊戶人家,那婦人等忙來謝賞。世寶留心看時,並不見紡線之女。走不多遠,卻見這二丫頭懷裡抱著個小孩子,同著兩個小女孩子,在村頭站著瞅他。世寶情不自禁,然身在車上,只得眼角留情而已。一時電捲風馳,回頭已無蹤跡了。
說笑間,已趕上大殯。早又前面法鼓金鐃,幢幡寶蓋,大相國寺中僧眾擺列路旁。少時到了寺中,另演佛事,重設香壇,安靈於內殿偏室之中,小玉安理寢室為伴。外面楊德祿款待一應親友,也有坐住的,也有告辭的,一一謝了;從公、侯、伯、子、男,一起一起的散,至到旁晚時方散盡了。裡面的堂客皆是雲秀姐接待,先從誥命散起,也到下午五點多時上下方散完了。只有幾個近親本族,等做過三日道場方去的。那時陳趙二夫人知雲秀姐必不能回家,便要帶了世寶同進城去。那世寶乍到郊外,那裡肯回去只要跟著雲秀姐住著,趙夫人只得交與雲秀姐而去。
原來這大相國寺是楊府以前捐資過的,現今每日香火頂盛,京中達官貴族但是有人死了都把靈柩停在寺中,寺里專門有人管在此停靈的事宜。其中陰陽兩宅俱是預備妥貼的,好為送靈人口寄居。其中貧富不一,或性情參商。有那家道艱難的,便住在這裡了,有那有錢有勢尚排場的,只說這裡不方便,一定另外或村莊或尼庵尋個下處,為事畢宴退之所。
即今夏氏之喪,族中諸人,也有在大相國寺的,也有別尋下處的。雲秀姐也嫌不方便,因遣人來和水月庵的姑子脫塵說了,騰出幾間房來預備。——原來這水月庵和明靜寺一勢,因他廟裡風景秀麗,文人墨客經常來寺里,離大相國寺不遠。當下和尚工課已完,奠過晚茶,楊德祿便命楊光明請雲秀姐歇息。雲秀姐見還有幾個妯娌們陪著女親,自己便辭了眾人,帶著世寶夏雨往水月庵來。只因夏宜年邁多病,不能在此,只命夏雨等待安靈罷,所以夏雨只跟著雲秀姐世寶。一時到了庵中,脫塵帶領智識、虛空兩個徒弟出來迎接,大家見過。雲秀姐等至淨室更衣淨手畢,因見虛空越髮長高了,模樣兒越發出息的水靈了,因說道:“你們師徒怎麼這些日子也不往我們那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