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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回來,不見雲秀姐在山坡上了,因見詩雨從山洞裡出來,站著系帶子,便趕來問道:“姐姐,不知道雲秀奶奶往那裡去了?”詩雨棋道:“不知道。”紅杏聽了,回身又往四下里一看,只見那邊梅花張敏在池邊看魚,紅杏上來陪笑道:“姑娘們可知道雲秀奶奶剛才那裡去了?”梅花道:“往你大奶奶院裡找去。”紅杏聽了,再往世外桃園來,頂頭見荷露、彩霞、桔子、冬雨、清風、唐詩、畫眉、麻雀等一群人來了。荷露一見紅杏,便說道:“你只是瘋罷!院子裡花兒也不澆,雀兒也不喂,茶爐子也不弄,就在外頭逛!”紅杏道:“昨兒二爺說了,今兒不用澆花兒,過一日澆一回。我餵雀兒的時候兒,你還睡覺呢。”桔子道:“茶爐子呢?”紅杏道:“今兒不該我的班兒,有茶沒茶,別問我。”彩霞道:“你聽聽他的嘴!你們別說了,讓他逛罷。”紅杏道:“你們再問問,我逛了沒逛。雲秀奶奶才使喚我說話取東西去。”說著,將荷包舉給他們看,方沒言語了,大家走開。荷露冷笑道:“怪道呢!原來爬上高枝兒去了,就不服我們說了。不知說了一句話半句話,名兒姓兒知道了沒有,就把他興頭的這個樣兒。這一遭半遭兒的也算不得什麼:過了後兒,還得聽呵。有本事從今兒出了這園子,長長遠遠的在高枝兒上才算好的呢!”一面說著去了。
這裡紅杏聽了,不便分證,只得忍氣來找雲秀姐。到了胡氏房中,果見雲秀姐在這裡和胡氏說話兒呢。紅杏上來回道:“靜姐姐說:奶奶剛出來了,他就把銀子收起來了;才魏家的來取,當面秤了給他拿了去了。”說著,將荷包遞上去。又道:“靜姐姐叫我來回奶奶:才牛兒進來討奶奶的示下,好往那家去,靜姐姐就把那話按著奶奶的主意打發他去了。”雲秀姐笑道:“他怎麼按著我的主意打發去了呢?”紅杏道:“靜姐姐說:‘我們奶奶問這裡奶奶好。我們二爺沒在家。雖然遲了兩天,只管請奶奶放心。等五奶奶好些,我們奶奶還會了五奶奶來瞧奶奶呢。五奶奶前兒打發了人來說:舅奶奶帶了信來了,問奶奶好,還要和這裡的姑奶奶尋幾丸好藥;若有了,奶奶打發人來,只管送在我們奶奶這裡。明兒有人去,就順路給那邊舅奶奶帶了去。’”紅杏還未說完,胡氏笑道:“噯喲!這話我就不懂了,什麼‘奶奶’‘爺爺’的一大堆。”雲秀姐笑道:“怨不得你不懂,這是四五門子的話呢。”說著,又向紅杏笑道:“好孩子,難為你說的齊全,不像他們扭扭捏捏蚊子似的。嫂子不知道,如今除了我隨手使的這幾個丫頭老婆之外,我就怕和別人說話:他們必定把一句話拉長了,作兩三截兒,咬文嚼字,拿著腔兒,哼哼唧唧的。急的我冒火,他們那裡知道我們靜兒先也是這麼著,我就問著他:難道必定裝蚊子哼哼就算美人兒了說了幾遭兒才好些兒了。”胡靜笑道:“都像你潑辣貨才好。”雲秀姐道:“這個丫頭就好。剛才這兩遭說話雖不多,口角兒就很剪斷。”說著,又向紅杏笑道:“明兒你伏侍我罷,我認你做乾女孩兒。我一調理,你就出息了。”
紅杏聽了,“撲哧”一笑。雲秀姐道:“你怎麼笑你的意思是笑話我年輕,比你能大幾歲,就做你的媽了你做春夢呢!你打聽打聽,這些人比你大的趕著我叫媽,我還不理呢,今兒抬舉了你了。真是狗肉包子上不了席面。”紅杏笑道:“我不是笑這個,我笑奶奶認錯了輩數兒了。我媽是奶奶的乾女孩兒,這會子又認我做乾女孩兒!”雲秀姐道:“誰是你媽?”胡靜笑道:“你原來不認的她他是王存義的女孩兒。”雲秀姐聽了,十分詫異,因說道:“哦,是他的丫頭啊。”又笑道:“王存義兩口子,都是錐子扎不出一聲兒來的。我成日家說,他們倒是配就了的一對兒:一個‘天聾’,一個‘地啞’。那裡承望養出這麼個伶俐丫頭來!你十幾了?”紅杏道:“十七歲了。”又問名字。紅杏道:“現在取名叫紅杏”雲秀姐聽說,將眉一皺,把頭一回,說道:“我去府里說說,你就跟我。”
因說:“嫂子不知道,我和他媽說:‘王存義家的如今事多,也不知這府里誰是誰,你替我好好兒的挑兩個丫頭我使。’他只管答應著;他饒不挑,倒把他的女孩兒送給別處去。難道跟我必定不好?”胡靜笑道:“你可是又多心了。進來在先,你說在後,怎麼怨的他媽?”雲秀姐也笑道:“既這麼著,明兒我和世寶說,叫他再要人,叫這丫頭跟我去。可不知本人願意不願意?”紅杏笑道:“願意不願意,我們也不敢說。只是跟著奶奶,我們學些眉眼高低,出入上下,大小的事兒,也得見識見識。”剛說著,只見趙夫人的丫頭來請,雲秀姐便辭了胡靜去了。紅杏自回棲鳳院去,不在話下。
如今且說春花因夜間失寢,次日起來遲了,聞得眾姐妹都在園中做一起吃米糕會,恐人笑他痴懶,連忙梳洗了出來。剛到了院中,只見世寶進門,來了便笑道:“好妹妹,你昨兒告了我了沒有叫我懸了一夜的心。”春花便回頭叫麗鵑:“把屋子收拾了,下一扇紗屜子,看那大燕子回來,把帘子放下來,拿獅子倚住。燒了香,就把爐罩上。”一面說,一面又往外走。世寶見他這樣,還認作是昨日晌午的事,那知晚間的這件公案還打恭作揖的。春花正眼兒也不看,各自出了院門,一直找別的姐妹去了。世寶心中納悶,自己猜疑:“看起這樣光景來,不像是為昨兒的事。但只昨日我回來的晚了,又沒有見她,再沒有衝撞他的去處兒了。”一面想,一面由不得隨後跟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