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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敢問。
只要一想,他就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痛。但是內心裏面,卻又有一種解脫感。人死了,秘密就永遠都是秘密了,也就再也沒有人知道那些秘密了,不管是許柏松的死亡,還是自己重病突然恢復的原因,這些年一直活下來的原因,以及自己吸取別人的生命為自己續命的事情,所有的這些,通通都不會再有人知道的清楚了。
發現了自己內心湧起的隱秘的興奮和放鬆感,許世邦握緊了拳頭——不,不能這麼想,那可是你兒子!你是人!——可是,儘管是兒子,卻知道自己太多的秘密,如果有一天背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那口空氣吹散了自己心裡的恐慌和陰暗,才又睜開眼,語氣已經恢復了從容,「如果趙部長今天來,就是為許某送上這份大禮的,那我十分感謝。」見趙權斂了笑容,他心裡有一種莫名的得意,語氣更加舒緩了,「那我先去休息了,畢竟人老了,身體大不如前,一會兒趙部長走得時候,就不送了。」
說完朝許柏庭招了招手,「來,扶爺爺上去。」
許柏庭一直都站在角落,假裝自己不存在,實際上已經把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聽進了心裡。見許世邦看著自己,趕緊走了過去,伸手扶住了許世邦的手,一副孝順的孫兒的樣子。
直到上了樓,進到了臥室裡面,許世邦才一個踉蹌,差一點沒有站穩摔到地上去了。此時此刻,才顯出了老態。他撐著許柏庭的手站了起來,之後又拒絕了許柏庭的攙扶,自己走了進去。臥室里沒有開燈,但是許世邦明顯已經不在意這些了。
看著那個本該佝僂著身軀的老人,終於算是彎了一點腰下去,許柏庭嘴角瀰漫出一點笑意,很快又收了回去,像是完全沒有露出過這種愉悅的表情。隨後他十分恭敬地退了出去,在臥室門口又站了一會兒,發現裡面除了隱隱約約的呼吸聲以外,並沒有傳出其它類似嗚咽的聲音,許柏庭才轉身準備下樓去。
畢竟樓下,可是有更有趣的人等著他。
而此時,客廳裡面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個人。那人身穿黑色長袍,全身上下都裹得密密實實的,開口的聲音十分沙啞,就像是鏽了的鋸子在割著潮濕的木料,「是時候把他推出去了,呵,也算是有點用處。」
許柏庭這時候正站在樓梯轉角的陰影里,對客廳當中出現的那個人十分的好奇,隱隱想到了一種可能,內心被壓抑著的激動,讓他開始發起抖來。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他一口咬住自己的虎口,利用疼痛感來提醒自己要清醒。
不過,他聽見那句「把他推出去」,就莫名確定,那個「他」,指的應該就是自己的爺爺吧?
趙權站在之前的地方,離他腳下不遠的地方還翻著一個木盒,以及一根手指——親爹都不在乎,又會有誰在乎呢?他漫不經心地想著,又邊回答那個黑袍人的話,「七組那邊已經進入了聖地,有了那隻孔雀,青色尾羽應該能夠拿到了吧?那位可有什麼指示?」
黑袍人沒有理趙權的試探,模稜兩可道,「先等聖地那邊的結果吧。」畢竟蒼黎在那裡,就是一個變數。
趙權想了想,到嘴邊的話還是沒有說出來,只是點頭,想起了什麼一樣,「對了,阿崇那邊……」
「不勞你費心!」黑袍人突然就抬起頭,看向趙權,眼帶警告。
趙權攤手,「是,不提你兒子,不提。」不過那也是我外孫不是嗎?真是毛病!
這時候,樓體上面突然想起了腳步聲,趙權看過去,就發現許柏庭正穩穩噹噹地走下來。呵,這是不準備當小老鼠,改為明目張胆了?
此時此刻,許柏庭心臟在狂跳,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迅速地在血管當中流竄,帶起陣陣熱意,他花了很大的心力,才讓自己的神情維持住了平穩淡定。
那條路近在自己眼前,必須要走上去——
「我想加入你們。」
因為他這句話,整個氣氛沉靜了兩秒,隨後那個黑袍人一聲嗤笑,打破了安靜。他的聲音依然難聽,現在更是加入了幾分尖銳,「加入?笑話!你不過人類螻蟻,有什麼資格談加入?」
說著,他伸手取下了自己的黑色兜帽,一張英俊無比的臉出現在了許柏庭的面前。三十歲左右的年紀,皮膚非常的白,可以看見皮下青色的血管,顯得有些脆弱。但是就是這種脆弱感,卻給他賦予了一種近乎透明與純淨的美感,而那雙眼眼瞳漆黑,看人總是帶著疏離,有一種隔絕於世的美。
不過這時候,眼中滿滿的都是蔑視,真真如看螻蟻。
趙權看著那張不見天日慘白慘白的臉,突然漫無邊際地想,當年伊人難道就是看上了這皮相?真是膚淺的女人啊我的女兒。
聽了這滿是鄙夷的話,許柏庭表情都沒有變,他再次開口,又重複了剛剛那句話,「我想加入你們。」他目光看著地面,雙眼可以看見那個反倒的木盒子,還有那截乾癟的手指,他一字一頓地說:「我很有用,比許世邦有用。」說完之後,他抬起頭,眼中像是有火苗一樣。
崇刃和趙權對視了一眼,之後視線又錯開。趙權坐到了沙發上,看著跪在地上的那個年輕人類,像是看到了當年的自己,語帶鼓勵,「那我就暫時相信你好了。」發現許柏庭的眼神一亮,趙權指了指邊上的崇刃,笑容溫和,十分平易近人,「你要先過了他那一關才可以。」說完,就帶著看戲的心態,注視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