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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電話,孔晏給施辰發了個簡訊,便直接往校醫院去了。腦中正不斷地回憶著之前幻象中看到的黑霧,以及封印的過程,但是卻怎麼也理不出頭緒。這些都已經大面積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到校醫院三樓的時候,一起進入過遺蹟的人已經差不多都到了,在場的人卻沒有心思相互打招呼,顯然都知道已經發生的事。孔晏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平時校醫院都只開放一二樓,沒想到第三層樓上面竟然是設備完善的病房區。
氣氛有些沉鬱,每個人的頭頂上都籠罩著死亡的陰影。
幾個醫生穿著防護服給他們每個人都抽了血,問了一些問題,都是關於在遺蹟中發生的事。孔晏才知道在他被送走之後,陳教授到高台上打開了玉盒,見裡面空無一物,有些失望。但為了保持遺蹟的原狀,並沒有直接把玉盒帶走。剩下的人採集了一些樣本,又拍了些照片,也就離開了雁回山。
卻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在被詢問雁回山的經過時,有幾個人都哭了出來,聲音恐懼,不斷重複著「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接著就被一邊的工作人員帶出去了。
抽完血之後,二十幾個人被分成了兩人一組,送到了臨時的隔離病房裡面。孔晏配合地按照安排進了病房,才發現跟他分到一起的正是黃師兄。但現在的黃師兄和前兩天看到的樣子差別實在是很大。
黃師兄動作有些緩慢地對上孔晏的臉,過了一會兒才認出了眼前的人是誰,原本想打個招呼,張了張口卻沒發出聲音,整個人頹然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不安地抖動著腿,有些老舊的椅子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孔晏想了想,也找了個地方坐下,手放在衣兜里,緩緩摩擦著那枚印章,沉重的心情漸漸安定下來。
沉默在密閉的空間中蔓延,讓人心中不安更甚,像是暴雨之前的雲層一般厚重。孔晏默數到兩千的時候,黃師兄突然開了口,打破了沉寂。
「你之前暈倒了,還好吧?」他的聲音嘶啞,嘴唇上滿是乾燥的白皮,眼眶下一片淤青,應該是一直沒怎麼睡好。
「嗯。」孔晏不動聲色,接下話頭,「醒了之後沒有什麼不舒服,還好,之前謝謝你送我回來。」他說完,明顯看到黃師兄僵硬的背部放鬆了一點。想來和自己這個曾經在遺蹟里暈倒過的人有過接觸,也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壓力吧?
「那就好。」說完,又是一陣沉默,像是不知道應該聊些什麼。只有「咯吱咯吱」的聲音在不停迴蕩。
孔晏想了想,措辭比較謹慎地開口,「這件事我不是很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系主任給我打了電話,說陳教授和宋教授都去世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現在大家都不清楚。」黃師兄聽他問,組織了一下語言,才有些焦躁地開口,「最開始是陳教授開完會之後突然……突然去了,我們都在不遠的地方,是看著救護車把人抬走的。上擔架的時候人就已經沒氣了……你沒看見,陳教授身體平時很好,很喜歡鍛鍊。但是那時候,他垂在擔架旁邊的手,就像是枯樹枝一樣,只剩下一層皮和骨頭……」
說著他重重抹了一把臉,臉上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之後就輪到宋教授了,就之前的事,一樣的……和陳教授一樣!」
他突然站了起來,體積頗大的身體連帶著身下的椅子重重往後移動,椅子腳發出和地板相摩擦的劃耳聲,讓人起了無數雞皮疙瘩。他瞪著一雙不大又浮腫的眼睛,幽幽地看著孔晏,「孔晏,你說我們會死嗎?」他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很深的恐懼,像是垂死掙扎的野獸一般,表情猙獰又驚悚,連泛白的嘴唇都在顫抖。
沒等到孔晏回答,他又像是失去了力氣一般,整個人委頓在地,椅子也不坐了,只有顫顫的啜泣聲在滿是消毒水味道的房間裡迴響,莫名的滲人。
之前那個暴起的動作,像是用盡了他最後掙扎的力氣。
半夜的時候,偶爾有巡邏的保安騎著車從樓下經過,手電筒的亮光擦過玻璃窗,很快又消失不見。孔晏閉著眼躺在床上,感覺隔壁床的黃師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想來翻來覆去折騰了幾個小時,前一晚也沒怎麼睡覺,現在應該是睡著了。
又等了幾分鐘,確定人沒有醒的跡象,這才起身穿好了鞋,沒有發出任何響動地往窗戶走。
從校醫院三樓病房的窗戶翻出來之後,孔晏身形靈巧的順著下水管道落到了地面上,弓著身躲在牆角的陰影里,往四周看了看,沒有發現巡邏的人。一般巡邏的保安把學校都給走一遍,少說也得花費個半小時,這段時間足夠了。
他望了望眼前在黑暗中不怎麼清晰建築,建築已經很老舊,想來學校尚且不確定事情的嚴重性,雖然把他們都隔離開了,也按照一般程序做了檢查,但沒有收到上面的明確指示,暫時還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不然自己想出來肯定沒這麼容易。
孔晏繞著監控一路摸到了食堂後面,借著遠處霓虹透來的光確定了方向。他以前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聽食堂幫工提到過,食堂後門這裡專門開了一個小門,專用來運餿水出去的。他當時聽了也沒往心裡去,之前躺床上想著怎麼出去的時候才想起來。
那個門上鬆鬆地掛了一根鏽跡斑斑的鐵鏈子,孔晏借著手機屏幕的光摸索著開了門,出了門又沿著街角沒什麼亮光的地方走了好一段路,這才招手叫了輛出租。忽略掉司機一臉「小伙子你是想不開要去山上自殺嗎?」這樣擔憂的眼神,孔晏和司機談好了五十塊的回程空車費,就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