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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知道接下來很可能便是難以預料的危機,但事到臨頭也就沒什麼好怕了,因此凌波頭也不回地吩咐道:「陳莞,你帶三哥和裴公子去換一身衣裳。只要我在這裡,諒李重俊也不會對其他下人大開殺戒。」
然而,對於她的這句話,身後的一女兩男採取的動作卻大相逕庭。
陳莞伸手想去拽李隆基的袖子,卻不防對方面色肅重地伸出一隻手按在了凌波的肩膀上。幾乎同一時間,裴願也伸出了手去,卻是動作慢了一步,只好訕訕地抓住了凌波的手。
「我和裴兄弟兩個大男人躲開,難道就放著你一個女人擋在前頭?若是見著李重俊,我就說是奉了父王之命,和裴兄弟這個相王府典簽正好在你這裡閒聊喝酒。父王當日對他多有照拂,至少還有那麼幾分情面在。當然,他能夠那麼有心計命人圍住父王和姑母的宅第,想必也有過某種打算。如果真到了那危機時刻,那就只有冒一下險了。」
聽到這所謂的冒險,凌波心中一動,瞧見雲娘微笑點頭,裴願滿臉毅然,她只好嘆了一口氣。如今之際,也惟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一百六十章 一擊致命
無數掣著火炬的騎手將這座平康坊中最大的豪宅團團圍住,那通紅的火光照映著一張張興奮得幾乎變形了的臉,襯托著眾人身上或多或少的血污,愈發顯出了幾分猙獰可怖。看著那緊閉的黑漆大門,李重俊忽然得意地哈哈大笑了起來,那刺耳的笑聲劃破夜空,驚起了不少人家中的宿鳥,更引來了不知哪家的小兒夜啼聲。
「十七娘,你想不到會有今天吧?」
李重俊止住了笑聲,陰惻惻地喃喃自語了一句。緊跟著,他就對左右下令道:「踹開大門,給本太子開道!」
這時候,陪侍在他身側的一個羽林軍郎將連忙上前勸阻:「太子,事不宜遲,此地不過是羽林軍千騎三百人,既然已經斬殺了武三思父子,不如趁勢進逼宮城以清君側。倘若在這麼一個小人物身上浪費時間,實在是得不償失,何不如……」
然而,他這話還不曾說完,就有心急的軍士上前揮著刀柄砸門,那砰砰砰的聲音隨風飄來,他聽得心裡一悸,本能地把剩下的勸說都吞了回去。而李重俊側頭微微一笑,旋即那笑容倏地斂去,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異常兇狠的表情:「李多祚和李千里已經率兵堵住了宮城,無論是誰都是插翅難逃,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麼打緊!這賤婢素日裡從來都瞧不起我,若不能拿著她羞辱一番,怎消我心頭之氣!誰給本太子將大門砸開,賞錢五百貫!」
這優厚的賞格頓時激起了軍士們的血性,很快,那兩扇黑漆大門不堪重負,嘎吱嘎吱響了一陣,最後轟然倒下。眾人發出了歡呼和大笑,有一個士卒更是興奮激動地衝進了門,還不曾抽出佩刀張牙舞爪就忽然前撲倒地,背後赫然釘著一支長箭。前此情景,在他之後蜂擁而入的其他軍士不約而同地停住了腳步,不安地看向了自己的身後,見是高踞馬上的李重俊手持硬弓,頓時都愣了。
「本太子吩咐的只是把門砸開,誰許你們蜂擁而入亂了章法?」
李重俊冷笑一聲,隨手將硬弓遞給了身後的隨從,面無表情地跳下馬。他緩步走進門,也不理會身後牽馬的隨從,見那十幾個軍士噤若寒蟬地分立兩邊控背彎腰,他不禁越發得意,口氣更冷峻了些許:「想要榮華富貴便需得事事聽從本太子吩咐,否則本太子便可如剛剛那般隨時取他性命,爾等可明白?」
「謹遵太子令!」
站在宅內高樓之上,凌波清清楚楚地瞧見了剛剛發生的這慘烈一幕,心裡對李重俊這做派鄙薄得很,遂曬然輕笑道:「在這種時候李重俊居然還不忘擺架子,敢情是腦袋糊塗了!那些軍士看上去俯首帖耳,心中卻已經種下了不服和憤怒的種子,要知道,他們平日可不是李重俊的忠誠下屬,不過是為了榮華富貴才跟著幹了這麼一場!可榮華富貴沒得手就先死了一人,誰心裡會沒有猜忌?」
李隆基已經認出了熊熊火光中的幾個人影,也不由得也心有所動。他從未像眼下這樣希望自己的爵位更高一些,自己的權力更大一些。至少,如果他有一個大義名分,那麼他一定會比李重俊做得更好,因為他決不會在這種緊要關頭裝模作樣不分輕重。
一瞬間,他的心裡甚至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只可惜父王不在這裡,否則轉眼間便能策反了這些羽林軍千騎!
最初發下去的那些鋼刀凌波已經讓人都收回了庫房,而那些被驚醒的下人也已經被楚南趕了回去繼續睡覺,至於睡著睡不著,這就不是顧得上的事情了。畢竟,羊就算武裝到牙齒也決計抵擋不了惡狼,當發現自己面對的是羽林軍最精銳的千騎,凌波深幸自己的腦袋還算清醒,否則這裡就要血流成河了。
李重俊在幾個將領的簇擁下穿過幾重庭院,終於來到了他想見得人跟前。他看也不看那十幾個手拿腰刀如臨大敵的護衛,趾高氣昂地在凌波面上掃了一眼。發現她的臉色鐵青,眼神中似乎還流露著一種驚惶,他不禁更加得意了起來。目光不經意地往旁邊一瞟,他卻看到了一個滿面陰沉的男子,那面目容貌竟是異常熟悉,一瞬間,他只覺心裡咯噔一下。
那是相王李旦的兒子臨淄郡王李隆基,他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