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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一個老狐狸的父親會有那麼一個愣小子的兒子?

    她當然沒有想到,她在暗自腹謗人家老狐狸;裴伷先在安頓好之後,卻也在暗自盤算她。

    裴願歸來之後確實對他提過在中原有傾心的女子,但他聽過之後也沒放在心上。一來裴願年輕,二來他覺得武氏女絕非良配,結果問過駱五方才知道自己的愣兒子承了別人不少人情,於是便想趁著親自來長安的機會了斷這樁事。然而誰能想到,他今天親自登門不但不曾達到既定目的,反而欠下了更大的人情。

    此時,原本一直一言不發的隨從之一忽然上前低聲問道:「主人,我們若是住在此地,一舉一動都受人鉗制,萬一那武十七娘生出歹心可如何是好?」

    裴伷先眉頭一挑正要答話,忽然聽見外頭大起喧譁,不禁心中大凜,立刻朝另一個隨從使了個眼色。那人匆匆推門出去,不一會兒便迴轉了來,面上帶著深深的疑惑和茫然。

    「主人,外頭來的是宮中中使,說是來冊封的。」

    「冊封什麼?」

    「據說似乎是冊封什麼縣主。」

    兩個隨從都是庭州本地人,並不了解這冊封的含義,裴伷先卻是大吃一驚。要知道連武三思也從梁王降封德靜王,這當口,武十七娘居然要冊封為縣主?

    第一百零七章 得到的和失去的

    寬敞的中庭中莊嚴肅穆,一個身穿緋紅官袍的內侍中使正抑揚頓挫地宣讀著手中的詔書。

    「……疏芳桂苑,發艷椒庭。繡衽初笄,已觀於婉淑;瑤筐載弄,更表於柔閒。韶容將寶婺分暉,惠質與瓊娥比秀。承規蹈禮,既漸訓於河洲;延賞推恩,宜加榮於湯沐。可封永年縣主。」

    聽著那詞采華茂的駢文,心不在焉的凌波免不了琢磨這是不是出自上官婉兒的手筆。好在這道詔旨並沒有長篇累牘地給她添加什麼功績,也沒有勞動她在地上跪多久,因此她很快便從那笑容可掬的中使手中接過了那詔旨。就在兩手相交的那一瞬間,一串瑪瑙佛珠從她袖中悄然滑落到那雙肥胖的手中,而對方的動作同樣迅捷快速,一翻手東西就不見了。

    收了東西心情自然好,同時亦知道對面這位得罪不起,所以那內侍的臉上堆滿了笑容:「自從梁王等武家諸王一體降封之後,這武家可就沒有縣主了,如今永年縣主是頭一份,真是可喜可賀。」他一面說一面向後頭擺了擺手,笑得幾乎連眼睛都眯縫了起來,「不但如此,韋皇后還特意挑選了好些合適的器具家什命我一同帶來,上官婕妤也添了一箱子新書,就是公主也未必有這樣的體面。」

    對於這些個人家求之不得的東西,這一年多來凌波領教得太多了,所以面色根本沒多少變化。而此次負責傳旨的內侍乃是因為巴結長寧公主有力而被剛剛提拔上來,這身緋袍才穿上身不多久,此時看見這位新鮮出爐的縣主滿臉微笑榮寵不驚,立刻更多了幾分敬畏。想起道聽途說的種種傳聞,他暗想人家是好東西見多了,遂更是打疊了全副精神奉承了一番。

    在中庭一角的側門處,今天剛剛才來到這裡的瑞昌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一箱箱的賞賜,繼而又看向了那全套花釵禮衣鈿釵禮衣等等,到最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果然,他冒險聽到的一點都沒錯,與其跟著安樂公主那樣喜怒無常的主子,不如跳出那個圈子。其實,只憑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他就知道,這一位是和安樂公主截然不同的類型。

    忽然,他感到身後仿佛有人,連忙低眉順眼地往旁邊退開幾步,可等了老半天不見人過去,他不禁悄悄用眼角餘光快速掃了一眼,見一個中年人正用一種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視著自己,他不禁大為驚詫,慌忙又低下了頭。

    這人是誰?

    裴伷先見這年輕男子雖是僕役打扮,卻是容顏清秀妖媚,於是本能地眉頭一皺。然而,他很快就注意到外頭的香案和中使,立刻就把這點子疑惑丟到了一邊,細細傾聽起了那些談話,等到凌波親自送那中使出門,他方才轉身悄悄離去。這時候,他便發現,原先站在身後的那個年輕男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

    他帶著滿腹疑惑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吩咐兩個隨從在外頭看著,自己便枯坐在房間中冥思苦想了起來。

    伯父裴炎以謀反的罪名被殺雖然冤屈,但當今天子李顯昔日被廢,卻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裴炎乃是相王的師傅,所以才把不學無術的李顯給拉了下來。這一點在當初是一次正確的政治選擇,只可惜伯父裴炎並沒有將立場貫徹到底,最終落得一個被殺的結局。

    裴家如今要重新立於朝堂之上,除非當皇帝的不是李顯,否則絕無可能。可是,王同皎貴為駙馬尚且為人魚肉,他若不是得人庇護,此時很有可能便在牢獄之中。就算他擁有錢財億萬,在這諾大的長安城又能做什麼?

    新鮮出爐的永年縣主卻沒有安安心心在家裡呆著,長安城中滿城都是兵卒的時候,凌波帶上了自己的四個護衛出了門。先是往安樂公主那裡轉了一圈,確定自己不用再這個兵荒馬亂的時候進宮謝恩添麻煩,她便改道去了定安公主第。她原以為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只想遠遠地張望一眼,誰知道這一看她便有些走不動了。

    那座昔日光鮮的大門前,整條巷子都站滿了全副武裝的羽林軍衛士,還不斷有人從大門裡抬著各色箱籠出來,押著五花大綁的人出來,那高牆之內甚至還能聽到撕心裂肺的男女哭聲。儘管離著有一段距離,但她仍然能夠辨認出幾個依稀有些熟悉的人影,卻是昔日王同皎家的座上嘉賓,都是一些還不夠格進入聚賢亭的,如今卻都受到牽連成了階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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