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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拿自己當倚仗,安樂公主立時眉飛色舞了起來,當仁不讓地點了點頭:「放心,這件事我自會替你瞞著,連母后也不會讓她知道,料想上官婕妤也不會把這事傳出去。只不過,那個竇從一還有李隆基都在場,要不要我吩咐人去警告他們倆一聲?」
凌波原想拒絕,但轉而就含笑答應了。也只有安樂公主這樣粗枝大葉的人,會以為那兩人是恰逢其會。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有什麼用?我能幫她什麼?
高力士半道上截下了往宮中報信的朱顏,打發她去安樂公主那裡報信,自己則是冒充上官婉兒的內侍急匆匆趕到李重俊家裡。結果,他卻懊惱地發現,和特意趕來的人相比,自己只算是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小蝦米。凌波和安樂公主走得近,這算不上秘密;竇從一這個新任雍州刺史最懂得趨炎附勢,會恰到好處地出現也不奇怪;但相王居然會派人來要人,那位臨淄郡王李隆基會恰好派來和李重俊喝酒,這怎麼看怎麼有古怪。
論左右逢源的本領,他還真是不如凌波。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疤也許還能褪去,可她心口的那道傷疤呢?
回宮的路上,高力士臉色自是陰沉沉的,直到進入右銀台門時,他方才擠出了一絲笑容,很是嫻熟地向一個羽林軍衛士手裡塞了一包銅錢。雖說以他的官階並不用搭理這些連勛官都沒有的尋常軍士,但他一來繼承了養父的家產不缺錢,二來也是和凌波學的這一招。得到人家的幾句提點之後,他便欣然舉步入宮,可沒走出去多遠,他忽地感到身後似乎有人,連忙轉過頭去。
起先忽然消失的雲娘竟是又出現在他身後,他甚至連對方什麼時候跟上來的都不知道。
這右銀台門附近是學士院和內侍省,最是人來人往,因此他只能強自壓下心頭怒火和疑問。及至來到僻靜處,他方才轉過身來怒瞪著雲娘:「前輩剛剛到哪裡去了,為何緊急關頭偏偏不見人影?這要是小凌有個三長兩短……」
「那丫頭福大命大,怎麼可能有三長兩短?」雲娘微微一笑打斷了高力士的話,口氣顯得極其輕鬆,「我聽到事情不好就過去看動靜了,恰好看到她和李重俊對峙的一幕。那股狠辣,那股果斷,和陛下當年竟是有幾分神似!放心,她下手很有分寸,那傷勢養上幾天就沒事了,要是我出手反而糟糕。雖說這樣她和李重俊算是成了死敵,但日後若沒有完全的把握,李重俊再也不敢動她的腦筋。」
「我明白了。」高力士深深吸了一口氣,旋即斬釘截鐵地道,「我會去設法說動上官婕妤,讓你到小凌那裡去養老!」
凌波自然不知道高力士的決意,坐安樂公主的車抵達平康坊自己家的時候,她只覺得疲倦欲死。強撐著和安樂公主說了一會話,又強打精神把人送到門口,一關上大門,她就覺得腦袋發昏渾身乏力,若不是旁邊尚有朱顏攙扶,她幾乎就要軟倒在地上。饒是如此,一腳高一腳低地走到自己住的那個院子,她仍然花費了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一進屋便一頭撲在了床上。
朱顏今天也來來回回奔走了一大圈,此時瞧見凌波如此做派,她一面示意紫陌和喜兒上前服侍,一面小心翼翼地提議道:「小姐,要不要去請個大夫來瞧瞧?」
「瞧什麼?難道大夫還能瞧心病不成?」
凌波冷笑了一聲,卻不防紫陌毛手毛腳地移開了她脖子上的帔帛,露出了那道血紅的傷口。見小丫頭沒高沒低張嘴就要嚷嚷,她頓時沉下臉喝道:「別叫,就是一點皮肉傷而已,別大驚小怪!」
見紫陌嚇得一句話卡在了嗓子眼,她方才對朱顏吩咐道:「對外頭說我病了!若是有人來探病,哪些人該領進來,哪些人該用藉口擋回去,你自己心裡有數。若是有送禮的一概都收下來,記下名單再說。」
見朱顏連連點頭,她便疲憊地嘆了一口氣,旋即才想起了另一個人,於是開口問道:「今天既然是陳珞報的信,你去找安樂公主,可是陳莞去找的相王?」
朱顏本想答是,見凌波雖然斜倚在床頭,眼睛卻炯炯瞪著她,只好實話實說道:「我原本讓陳莞去找相王,她卻說相王素來是老好人,說不定一個衝動親自出面,正好上次臨淄郡王曾經送給她一塊玉佩,她便以此為憑去找的臨淄郡王。料想今天那個相王派來的管家也是臨淄郡王弄來的,只是不知道臨淄郡王為何還會親自前來。」
陳莞居然去找了李隆基!這丫頭怎麼如此死心眼,這種事情找老好人相王出面豈不是最妥當麼?這麼說來,裴願那個傻小子一定是知道了!
凌波只覺得腦袋一片混亂,再加上那已經止血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她實在沒心思考慮那麼多,只得閉上了眼睛。她原本只是想眯瞪一會,誰知道今日一天她實在是心力交瘁,這一合眼,她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這初秋的天氣原本涼爽宜人最是好睡,可朦朦朧朧間,她只覺得身子越來越冷,甚至凍得牙關都在打架,最後,冷得難受的她不知道依稀抓了什麼溫暖的東西,這才漸漸睡舒坦了。
看著床上擁著被子蜷縮成小貓似的凌波,再看看一邊死死瞪著自己的紫陌,還有不知所措的喜兒,又瞥了一眼滿臉含笑,那笑容中藏著戲謔和其他含義的李隆基,裴願情不自禁地又低頭瞅著被人家死死抱在懷裡的右臂,心裡既歡喜又心痛。陳莞報信的時候,他還在臨淄郡王第的客房裡睡著;李隆基匆匆趕去救人的時候,他還是在睡覺;他睡得香甜的時候,怎麼會想到險些就見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