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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之間有些疑惑了,在自家的下人面前,難道還需要用這種做派?
「三郎!」
凌波正疑惑的時候,陡然之間看到前頭有好幾個侍女簇擁著一個女子朝這裡走來。待到近前,她便發現那女子似乎不足二十,長挑身材,頭上梳著雙環望仙髻,發間綴著一支鑲翡翠銜珠步搖,容貌雖多加修飾,卻仍舊不過中上姿色,裝束得雍容華貴。此時,她心中便斷定這就是李隆基的王妃。果不其然,那女子上前來微微施禮之後,便笑意盈盈地問道:「三郎又帶客人來了?」
「這是十七郎,這是我和你提起過的裴兄弟。」李隆基微微頷首解釋了一下,旋即便回頭對凌波和裴願笑道,「這是內子王寧,我一向在家事上不上心,多虧了她持家有方。裴兄弟,你我既然形同兄弟,以後她便是你的嫂子。我就算不在,你有什麼事找她也行。十七郎,你也是一樣。」
凌波聽著不禁莞爾一笑:「三哥聽你這話把嫂子可是夸上了天,可若是真要說,其實賢內助三個字也就夠了!」
丈夫誇獎,作妻子的自然沒有不樂意的,王寧自是含笑客氣了幾句。等到丈夫把這兩個客人帶去了廳堂,她方才收起了臉上的笑意,眉頭緊蹙思量了起來。那十七郎分明是女子,丈夫卻口口聲聲稱他是兄弟,這就很有些可疑,更何況對方身上那股香味實在是再讓人熟悉不過了。
她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味香料調配許久方才成功,今天早上她親自將其加在了丈夫香囊的香碗裡頭,怎麼轉眼間就落在了別人手中?
第八十三章 媚眼拋給瞎子看
李隆基的這座宅第還是當初年幼出閣的時候所建,和四個兄弟的宅子連成一片,號五王子宅。小小一個積善坊中雲集達官顯貴無數,這房子的格局自然算不上大,別說比不上那奢華壯觀的太平公主第和梁王第,哪怕是凌波家裡當初那座修行坊舊宅,也比此地寬敞許多。因此,她一路走來與其說是看房子,不如說在看人。
她早就聽說這位表兄風流自賞,家中似乎很收了一些美人兒。要說她看多了美男,倒是對美女有些好奇,很想藉機欣賞一番。可惜的是,除了一個又一個精幹的僕役,倘若不算上她那位表嫂,她竟是連一個美女都沒瞧見。就連此時上來斟酒送菜的,也是一個個身強力壯的男僕。
「十七娘,你這東張西望在看什麼呢?」李隆基看見裴願正襟危坐,凌波的目光卻四處轉悠,於是忍不住開口取笑道,「我這裡可是小門頭,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粗人,沒什麼唇紅齒白的美男子。」
凌波見裴願古怪地轉過頭來看她,登時氣不打一處來,遂翻了個白眼反唇相譏道:「我對美男從來都沒什麼興趣,倒是聽說三哥通音律重情意,家裡似乎搜羅了不少絕色美女,今天本想要一飽眼福的。誰知道如今竟一個都瞧不見,敢情三哥是把我們當外人麼?」
被反將了一軍的李隆基並不惱火,而是用一種戲謔的目光瞧了過去,認認真真地問道:「十七娘,你確定想瞧瞧我這裡的美女?」當看到對方得意地點點頭,他頓時露出了狡黠的微笑,在主位上重重拍了拍巴掌,高聲喝道,「傳聲樂,讓宣十娘她們上來!」
不多時,外頭便擁進了一群人,將原本尚算寬敞的廳堂擠得嚴嚴實實。樂班分於兩邊落座,一陣若有若無的弦樂過後,立刻就響起了一陣鼓聲。那聲音從沉緩而急促,漸漸地仿佛響徹在人的內心深處,就連原本沒抱有多少期待的凌波也放下了手中酒盞,專心致志地側耳傾聽了起來。而裴願則更是由此想起了那壯闊的西域,生出了一種血脈賁張的感覺。
當鼓聲最烈的時候,兩邊終於閃出了兩位舞伎。只見她們頭戴珠玉刺繡的卷檐虛帽,身穿孔雀羅衫,腰中垂著長長的銀幔垂花紫帶,腳上一色都是紅錦靴。簪羽釵,珥明璫,敷脂粉,衣綾羅,那種從所有細節之中流露出的富貴豪奢,即使是如今見慣市面的凌波也是一陣驚嘆。
僅僅是那些行頭就得多少錢,李隆基居然這麼大手大腳,他小小一個臨淄郡王,那些俸祿夠用麼?
很快她就顧不上驚嘆這些了,因為兩個舞伎已經是輕舒長袖舞動了起來。那舞姿剛健明快,卻偏偏不乏婀娜俏麗,舞袖時而低垂,時而高揚,甚至有幾次就堪堪停在她眼前數寸。最令人驚嘆的還是她們那仿佛能百轉無禁忌的柔軟腰肢,各種匪夷所思的動作連番施展,讓人目不暇接,再加上那樂班無可挑剔的鼓聲樂聲,正可謂相得益彰美妙絕倫。
觀賞著舞伎那玄妙的舞步,目光隨那長袖四處轉動著,時不時還有金鈴碰撞的聲音傳入耳中,此時此刻的凌波已經完全沉浸其中。直到最後鼓樂聲止,兩個舞伎上前盈盈施禮,她這才一下子回過神來,忍不住回頭瞥了瞥裴願。讓她深感意外的是,裴願卻只是撫掌叫好,面上只是純粹的欣賞,而不是男人們觀舞之後幾乎都會露出的色授魂予。
傻小子真是好樣的!
李隆基不動聲色地瞥了裴願一眼,見他這副表情不覺露出了一絲讚賞,同時仍有些淡淡的失望。他向來好樂舞,以前困窘的時候只能自己研究樂譜,也就是這一次祖母退位之後,他方才得到了這兩個原隸教坊的舞伎。兩人不但有絕妙的舞姿,而且更有勾魂奪魄的臉蛋,幾次待客招她們上來獻舞的時候,他都能夠清楚地看到那些賓客欲望的眼神,可今天居然得到了不一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