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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她又何必學那些無知少女般表功?
凌波不經意間回頭一瞥,見雲娘神色有異,不禁心中奇怪。不過此時不是考慮這些事情的時候,更不好在此地多做停留,於是她立刻在一眾軍士的簇擁下來到了值房,旋即就有人送上了三套早就準備好的甲冑。
裴伷先屏退了眾屬下,直截了當地說:「兵士們不知道你和臨淄郡王早有默契,到時候誅除諸韋的時候,少不得會有人翻你的舊帳。你素日跟著皇太后和安樂公主太過招搖,若是這一次不出頭做個樣子,翌日論功行賞的時候便不好說話。」
情知人家為自己想得頗為周到,凌波雖說心中頗有些不自在,但還是點了點頭。見裴伷先轉身要出去,她忽地想到一件事,連忙出聲喚道:「裴伯父,上官姑姑一向待我親厚,先帝駕崩草詔的時候,她也曾經擬定由相王輔政……」
「上官昭容昔日對相王父子也算是頗有恩義,到時候臨淄郡王應該會設法。」見凌波鬆了一口大氣,裴伷先又解釋道,「我已經傳下令去,不得擅動長安殿中任何東西,你盡可放心。不過,只希望上官昭容不要和皇太后等人呆在一塊,今夜動亂極大,到時候若是兵士們殺紅了眼睛殃及池魚,卻是難說得很。」
凌波僵硬地點了點頭,人卻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一旁的芳若和雲娘卻交換了一個眼色,前者微微嘆了一口氣,後者卻是譏誚地撇了撇嘴,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換上那套甲冑,解開頭上繁複的雲鬢,結了一個最簡單的髮髻,隨手插上一支玉簪,戴上皮戎,在腰間束上一把佩劍——踏出值房的時候,凌波赫然是一個威風凜凜的少年將軍。她回頭看了一眼同樣裝束的雲娘和芳若,發現一個冷若冰霜,一個殺氣騰騰,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而,當耳畔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時,她那笑容立刻僵在了嘴角邊上,臉色漸漸白了。
「短短五年功夫,一連三次兵諫……人說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果然是一點不假。」
聽到雲娘這一聲感慨,凌波也是深有感觸。別說這短短五年,大唐立國以來,這兵諫政變還有叛亂什麼時候曾經少過?每一次都會有無數人頭落地,每一次都會有無數曾經光鮮的門楣隨之敗落,但這依舊不能阻止無數人前赴後繼地掀起一場場狂瀾。可笑的是她還認為天意如此人意何為,看如今的光景,這天下有幾個人信奉什麼天意?
忽然,三聲震天鼓響從遠處傳來。就在這時,裴伷先帶著幾個兵士匆匆趕來,直截了當地說:「臨淄郡王勒兵玄武門外,三鼓之後已經全部進發,玄德門白獸門已陷。我奉命帶兵前往含涼殿請見皇太后,事不宜遲,縣主既然已經收拾停當,還請和我同行。」
事已至此,凌波來不及更沒有必要詢問自己跟著去做什麼。她對含涼殿自然是極其熟悉的,甚至可以說閉著眼睛也能說出所有東西都擺放在什麼地方。儘管含涼殿頂多只能算得上是皇后中宮,但自從李顯駕崩的那一日起,韋後便將玉璽貼身保管,此刻東西必定還在含涼殿。至於她如何面對韋後的問題,別人是無暇考慮,她是不能考慮。
大明宮中再一次火光沖天,那火併不是焚燒殿宇的火,而是無數人手中高掣的火炬將黑夜變成了白晝。一路上凌波撞見了好幾撥飛騎,儘管這都是當初宗楚客調進宮來充作護衛的兵馬,但此時此刻他們的手臂上卻綁著鮮紅的布條,清清楚楚地昭示了他們的身份。對於這樣的局面,凌波惟有在心中嗟嘆不已——就算是將身賣給帝王家的禁衛兵士,萬不得已之下也會自己選擇主人!
「流芳千載!」
「光耀萬世!」
但凡相交而過的兩撥軍隊,彼此之間必定會對上這麼一句暗號。如是疾馳了大約一刻鐘,凌波就遠遠看見了含涼殿。那座素來莊嚴肅穆的大殿如今已經亂成了一團,不時有鬢環散亂的宮人從裡頭跌跌撞撞衝出來,內中更是哭聲喊聲喧譁聲不斷。而原本應該是負責此地戍衛的羽林軍左飛騎營,則是刀劍出鞘將此地圍得水泄不通。
須臾,只聽得一個聲音驟然響起:「太后不在宮內!」
聽到這個消息,凌波竟是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然而,就在下一刻,右前方響起了一陣震天歡呼。那歡呼聲由遠及近,不多時就傳到了他們這一邊。裴伷先聽到那短短几個字的時候,竟是不由自主地蠕動嘴唇重複了一遍。
「阿韋已死,天下太平!」
第一百九十一章 她也該死!
韋後死了?
凌波仍覺得不可思議的時候,卻已經有人用槍尖高挑了一顆頭顱出來。她幾乎是本能地勒馬退後一步轉過了頭,竭力抑制那種要嘔吐的衝動。她只覺得一陣陣猶如痙攣似的驚悸,即便是當初被李重俊劫持的時候,她也是憤怒多於驚懼,但此時此刻,她終於感到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
沒錯,她怕了。
「不可一世的韋皇后,居然會落得如此下場。」雲娘冷笑著嘆息了一聲,遂朝凌波靠近了些,用腳尖輕輕踢了踢她的腿,「事已至此,你也不用想那麼多,成王敗寇,古今都是如此。就算沒有你,李三郎也一定會動手。先頭張柬之等人擁太子兵諫洛陽宮的時候,那是有大義名分,所以不用如此酷烈手段。可李三郎今次便如同昔日太宗皇帝,難道你還奢望韋皇后她們能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