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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竇使君,恕我等不識尊顏有失禮數。我等當值宮門期間曾多次看到過永年縣主,決計不會認錯。」
老彭雖然不認得竇從一,但雍州刺史這樣的大任命卻記得清楚,連忙朝周圍的幾個屬下打了個眼色,上前叉手行禮。雖說守宮門的羽林軍素來人頭熟,可官場上的事情畢竟沒那麼容易摸清楚,所以這時候他很有些吃不准竇從一問這話的意思,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是好。然而,不等他盤算出一個子丑寅卯來,竇從一忽然說出了一句讓他大吃一驚的話。
「既然真是永年縣主那就好辦了。我剛剛路遇太平公主,她對我提過一句,說是有事情急著找永年縣主,可巧這就遇上了。」竇從一看到一眾羽林軍衛士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心知自己這藉口尋得再好不過,遂笑吟吟地說,「只不過今日我是微服出行,如此去見太子殿下恐怕遭人責難,各位都是羽林軍勇士,可願意隨我走一趟?」
這無疑是兩個巴掌拍在了一起。老彭剛剛還在絞盡腦汁琢磨如何報個信,或是找個人去李重俊那裡看看,此時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還沒開口答應,他那些手下就爽快地拍胸脯答應了下來,於是他只得把滿肚子疑惑擱在了心裡,也笑呵呵地表示願意為竇從一壯聲勢——反正他不過是跟著當個狗腿子,出面的事情自有這位新任雍州刺史包辦,而且畢竟人家有太平公主的名頭撐著呢!
但為了穩妥起見,老彭還是吩咐了一個手下前往平康坊報信,這才率領其他人跟在了竇從一後頭。
昔日的衛王第如今已經改換上了皇太子第這光鮮亮麗的招牌,環第一圈少說也有數百名衛士,因此竇從一這一行剛進巷子就遭到了盤查。只不過,太平公主的名號,再加上新任雍州刺史的頭銜,很快就讓衛士們肅然起敬地讓開了道路,進門之後立刻便有人慌慌張張地迎了出來。然而,當聽說是太平公主使人來找永年縣主,他那表情頓時僵住了,使勁吞了一口唾沫方才滿臉堆笑辯解了起來。
「竇使君您是不是弄錯了,這永年縣主並不在這裡啊!」
此話一出,不但竇從一面色一滯,他身後那幾個羽林軍也全都勃然色變。這要說竇從一還只是和凌波見過一面不怎麼熟悉,可這些羽林軍可是曾經抬頭不見低頭見,日日和凌波打照面的。即便她被人夾在當中看不清楚,他們又怎麼會認錯人?
此時,某個性子衝動的當即就想衝上去質問,卻給老彭一把拽住了胳膊。在軍中廝混了數十年,老彭這點眼力見識還是有的。此地乃是實際意義上的東宮,他們這種羽林軍的微末小卒為人壯聲勢可以,其他的忙卻什麼都幫不上,還是看竇從一如何打擂台的好。
第一百三十八章 恰逢其會
自從張柬之等人一個個被趕出了朝廷中樞之後,員外官越來越多,這服紫穿緋的官員也越來越多。為此痛心疾首的人固然不少,但為此而歡呼雀躍的更是大有人在——當自己上頭滿滿當當都是人,而且絲毫沒有挪動位置的傾向時,憑空多出來無數空缺,誰敢說這不是好事?與此同時,得益的還有宮中內侍省的宦官,這其中超遷七品,獲賜服緋的高力士就是其中之一。
他只是韋後一黨的邊緣人物——這並不是因為他不夠靈巧善媚,而是因為無論韋後還是上官婉兒對宦官沒有什麼好感,一貫將其視之為可有可無的奴婢賤人。但即使如此,這也並不妨礙兩人大手筆地廣失恩惠,將宮中近千宦官都超遷七品。於是,高力士新遷宮闈丞,在那無數的紅色身影中就顯得毫不起眼。
而進了這麼一小步,他最高興的不是官階升了俸祿漲了,而是因為自己能夠堂而皇之地進出宮禁。這一天,在內侍省點了個卯之後,他先是在後宮溜達了一大圈,確定今天不會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便換上了一套衣服準備出宮。這一路上都沒碰到什麼重要的人,然而,他經過長安殿後邊一座偏殿時,腦後風聲乍起,還不等他有所動作,耳邊就傳來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
「力士,你如今可是春風得意,抖擻得緊啊!」
這聲音一入耳,高力士頓時渾身一緊,遂小心翼翼地轉過了身子。見背後赫然是一臉漠然的雲娘,他連忙調整臉上表情,很是自然地露出了一個苦笑:「這整個宮裡足足有一兩千個七品官,我算什麼春風得意?倒是聽說前輩在上官婕妤那裡很是清閒,不比我天天要去內侍省點卯聽訓,小心謹慎不敢有半點馬虎。」
「清閒?就憑我昔日侍奉則天大聖皇帝一場,上官婉兒也不敢派我什麼重要差事,我能不清閒麼?」見高力士低眉順眼彎腰打躬,雲娘又沒好氣地冷哼一聲,「你往日連陛下都敢忤逆,如今又混得風生水起,別擺出這麼一幅恭順的模樣給我看!我在這宮裡呆了幾十年,早就呆膩了,不想在這裡養老,你主意多,想個辦法把我弄出去!否則,我就把你當初兩面三刀那些事情告訴上官婉兒!」
高力士驚得頭皮發麻,可斜眼瞥見雲娘似笑非笑的模樣,他立刻醒悟到對方不過是虛言恐嚇他取笑罷了。若是真的要撕破臉來硬的,憑藉這一位的功夫,隨便找個月黑風高夜悄悄離開皇宮,有幾個人攔得住?可是,要說名正言順,無論是內侍還是宮女,不得恩旨決不可能放出,他一個小小的宦官,怎麼把雲娘弄出去?素來機靈多智的他苦苦思量老半天,終於有了一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