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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根本沒心情為這種無謂的消息而高興,但是眼見安樂公主進了門,凌波還是強打精神露出了一個笑容,心中還在惦記著剛剛李隆基的話。直到安樂公主氈毛斗篷上抖下來的雪花沾了少許在她的臉上,那種冰涼刺骨的感覺方才讓她恍然驚覺了過來。她不由暗笑自己亂了方寸,眼下不是明擺著有一個最好的救星麼?
然而,今天的安樂公主心情極好,坐定喝了一口熱茶,她根本沒注意凌波欲言又止的表情,洋洋得意地說:「這幾天我一連讓父皇簽了好幾道詔命,委出去十幾個官員,你猜猜我從中得了多少錢?」她炫耀似的比劃了一個手勢,臉上洋溢著喜不自勝的笑容,「一個六品官七百貫,十個就是七千貫,以後再賣出去幾個,就是我那安樂佛廬也有錢修建了!李重俊這個賤奴算什麼,他徵辟東宮官還不如我爽利……」
安樂公主這一說就是滔滔不絕老半天,心中有事的凌波只能耐著性子坐著,眼睛從這位金枝玉葉的髮髻落到了她的衣裳,又從衣裳轉到了她的長裙。見那條長裙五彩斑斕艷麗無匹,花卉鳥獸比先前那條更栩栩如生,想必就是所謂的成品,不禁在心裡頭嘆了一口氣。聽李隆基說,太平公主是拿著金帛資助寒士,雖也一樣賣官,卻因為懂得收買人心,人人稱頌其賢明。這安樂公主賣官鬻爵也就算了,居然全都拿來享樂充門面。
想到安樂公主雖一心要取李重俊而代之,一心要仿效昔日武后君臨天下,可畢竟曾經屢次幫過她不少忙,她沉吟良久,終於覷了個空子勸道:「公主,這賣官的事情固然是一本萬利得錢無數,可是公主想廢了太子當皇太女,總得籠絡一些人才。我聽說太平公主頻頻用金帛招攬有才之士,不若……」
「十七娘,你怎麼這麼迂腐!」安樂公主沉下了臉,繼而嗤笑了一聲,「姑母那不過是惺惺作態罷了,這論豪富,她在興道坊、興寧坊、禮泉坊有三座宅第,其中兩座還在大興土木,我算什麼?她不過是仗著萬戶實封,比我有錢,這才敢這麼揮霍!她以為我不知道她的心思麼?不就是想學皇祖母那樣當女皇罷了,可她也不想想,論親疏,她是父皇的妹妹,我可是父皇的嫡親女兒。這就算真要再出一個女皇,首先也得是母后,然後是我,什麼時候才會輪到她!再說了,等我君臨天下的時候,這人才不就全都有了!」
安樂公主說得振振有詞,凌波哪裡還不知道自己再勸只怕要激得人家拂袖而去,只得打消了這主意。這皇帝李顯如今還在春秋鼎盛之年,只要他在一日,安樂公主便穩若泰山,再加上還有韋後在,她操心這些做什麼?有這個功夫,還不如好好打聽一下吐蕃和親的事。於是,她岔開話題閒聊了幾句,便漸漸地引到了這件事上頭。
「和親?我只聽說朝中那些大臣吵吵嚷嚷爭執個不停,也沒怎麼注意,反正再怎麼也不會是我去!」安樂公主眉頭微皺,歪著頭又思量了片刻,猛地恍然大悟伸手一拍桌子,「啊呀,你不說我竟是忘了,那幾天鬥草會,我一時起意就去揪父皇的鬍子,恰好看見有一份奏疏,上頭有好些個宗室縣主的名字,其中就有你的!」
聞聽此言,凌波頓時面色雪白。雖說還有別人,但某些事情是說不準的,誰能擔保最後要走這條路的不是她?就在她悄悄握緊拳頭的時候,安樂公主卻又道出了一番如同仙樂般的話。
「不過,據說吐蕃那一頭學了當初突厥的默啜,指名說即使是宗室女,那也得是李家宗室女,十七娘你多半是要落選的。再說,實在不行還有我和母后呢,怎麼也不會讓你去那個冰天雪地的鬼地方!」
和親只要李家人,你還不夠資格——聽懂了這一層言下之意,凌波終於把心放回了肚子裡。她第一次覺得,姓武總算還是有一點好處,至少用不著和親。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天真爛漫小公主
上元節的三日狂歡之後,這正月也就過了一大半,百姓們漸漸止歇了玩樂的心思,各自繼續著自己的吃飯營生,而朝廷官員們自上而下也忙碌了起來。那些有爵無官的世家公子們卻還能縱馬長街晃蕩度日,時不時哄騙什么小家碧玉,勾搭什麼大家閨秀,頗為享受這種永遠不會缺美人的日子。總而言之,在隆冬即將過去,春天即將到來的時候,春心蕩漾的人絕不在少數。
在家裡整整養了一個冬天的凌波也終於再次露面了。這一天,她帶著武宇等幾個護衛抵達大明宮望仙門時,恰好戍衛的正是一幫熟識的羽林軍衛士。兩邊笑著說了好一會的話,她又想到上次老彭帶人給自己解了好大的危難,於是少不得出手大方,隱晦地道了一番感謝。老彭這回也不客氣,接過一袋子錢就丟給屬下們去分了,這才嘿嘿笑了起來。
「就憑縣主您先頭對一眾兄弟的照看情分,那種事情我又怎能袖手旁觀?說實話,要不是正好遇著竇使君,我這麼點人也沒那麼大本事。」他說著便四下里看了看,旋即壓低了聲音,「竇使君原本說是奉了太平公主的口信,這才帶了我們硬闖了太子第,結果我之後出來才知道,那一位竟然是假傳令諭,他壓根就沒在半道上遇著太平公主。聽說這竇使君是最最油滑不過的人,大約是要賣縣主一個人情,還請縣主心裡有個數。」
凌波還是剛知道有這麼一層關係,一怔之後便點點頭謝過,心想竇從一這傢伙居然敢冒這麼大的風險,想必也是看出了太子儲位不穩。過瞭望仙門,她便把坐騎交託給了前來迎候的內侍,正打算吩咐其他人在此守候,身後就傳來了一個清亮的叫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