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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人……這個稱呼讓凌波忍不住暗自嘆息。她正打算說出某人的名字,裴願卻忽然在這時候闖了進來。
「小凌,突騎施酋長娑葛自立為可汗,殺我大唐使者御史中丞馮嘉賓,已經叛了!」
凌波愣了老半天,方才想到這突騎施乃是西突厥十姓部落之一,旋即就聯想到了庭州。就在這時候,剛剛那個還在詢問她究竟是受誰所託的漢子忽然冷笑了一聲:「西域早就不太平了,別說突騎施,其他部族什麼時候又消停過?若是朝廷還是像現在這樣只知道笙歌曼舞不顧邊疆,太宗高宗兩代皇帝辛苦經營的西域,遲早拱手送給吐蕃!」
裴願看了那人一眼,轉身認認真真地說:「正是因為如此,李三哥才會認為,羽林軍中需要的不是那些只會阿諛奉承的軍官,而是鐵骨錚錚的漢子。這一次羽林軍將增千騎為萬騎,小凌會設法為三位脫罪安排進去。」
他這番話凌波自然是聽得清清爽爽,但那三人在驚喜之餘卻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李三哥是誰?
於是,凌波少不得輕描淡寫解釋道:「臨淄郡王答應了三位的舊日同僚陳玄禮,所以我才會借著原州休養的機會遠赴庭州救了你們三個。各位可以信不過我,也可以信不過臨淄郡王,但想必能信得過相王。相王雖仁厚,在長安城卻是危若累卵……」
她這話還沒說完,那邊三個人竟然是異口同聲地應承道:「甘為相王效命!」
老好人相王究竟有多大的人望,凌波這回終於體會到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西邊打仗東邊歌
自從御駕迴鑾,長安城漸漸又恢復了往昔的帝都氣象,朱雀大街和春明大街這兩條橫貫長安城東西的大街上,處處可見遍體綾羅綢緞的富貴子弟,處處可見金銀裝飾的馬車,處處可見跨腰刀乘駿馬的遊俠兒。百姓的生活雖然比昔日女皇在世的時候並無改善,但既然迎回了天子,他們的臉上也就多了幾分歡笑。而富商們則是大量湧進了長安東西兩市,香料珠寶綢緞等等的價格都抬了好幾成。
所以,乍聽得西邊打仗的消息,人們都沒有多大在意,想著無非就是跳樑小丑寇邊,大唐兵將無數,還會怕一個小小部落不成?於是,歌照唱舞照跳酒照喝,華麗的太平盛世之辭依舊在坊間流傳,好一派歌舞昇平的氣象。
這一天,長安金光門便迎來了一撥浩浩蕩蕩的隊伍。瞧見那輛華貴的白銅飾犢車,再看看那些赫然羽林軍裝飾的護衛,那軍官陡然醒悟到那是何許人也,慌忙上去鞍前馬後地忙碌。等他辦完入城手續把這一行人送上春明大街,誰知道那車簾緊閉的馬車忽然拉開了一條縫,露出了一張動人的臉龐來。
「我聽說西邊突騎施酋長自立為可汗,長安這邊可有什麼動靜麼?」
那軍官不過是一個看守金光門的隊正,萬萬沒想到這金枝玉葉會詢問自己這個,愣了老半天方才傻呆呆地撓了撓頭道:「某隻是聽說宗尚書和幾個其他官員吵得厲害,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不過,西邊還有那麼多軍隊,就算要打也不會打到長安來。」
凌波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放下車簾便示意起程,不覺唉聲嘆氣。要說她對於軍事一竅不通,要不是因為裴家從庭州直至中原的消息傳遞極快,要不是因為庭州距離西域四鎮沒多遠,她也不會重視這西邊的動靜。就這麼短短兩三個月,娑葛大軍已經攻陷了焉耆、疏勒、撥換、安西,西域四鎮之間通路全被阻截,連庭州乃至河西都大受震動。
「小姐,別嘆氣了。」儘管在原州當了大半年的替身,但擔驚受怕的日子既然已經結束,朱顏也就丟下了起先那些懊惱,「朝廷那麼大,難道這種事情還要小姐一個女子操心不成?再說了,裴公子也說過庭州距離安西四鎮還遠,況且阿史那夫人既然是攝舍提暾部可汗的女兒,那位可汗總會護著裴家。」
凌波此時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沒去庭州之前,她也是和大多數中原人一樣,以為西邊滿地都是可汗。在那邊轉了一圈她才知道,西突厥十姓之間衝突重重,那十個部族的酋長誰都想做可汗,但真正的可汗就這麼一個。就比如裴願那位外公,論手底下的實力,在西突厥所有部族中可以排得進前五,但比起那個娑葛就要差遠了,看風頭不對直接投奔了人家都有可能。
「唉!」
想起了趕在自己之前先行進城的裴願,她再次深深嘆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如果留在庭州,面對的就是即將到來的明刀明槍的戰爭;而到了長安,面對的就是殺人不見血的暗箭。這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幸福,果真是一點都不錯!
她正這麼想著,誰知道馬車忽然一個疾停,她一個收勢不及,一個趔趄險些從座位上摔了下來。氣急敗壞的她不由得沖外頭喝問道:「怎麼回事?」
那車夫尚來不及回答,另一個清亮的聲音便穿透車簾傳了進來:「十七娘,你可是回來了!」
凌波微微一怔,旋即慌忙掀開了車簾。果然,那駿馬上紫衫金冠作男裝打扮的可不是安樂公主?此次她借著休養的名義離開長安城長達八九個月,如今再見到這位天之嬌女,她赫然發現,喪夫的安樂公主不但不曾消瘦,眉梢眼角反而蕩漾著幸福的紅光,那種成熟的風韻撲面而來,人竟是更豐腴了。
「我才剛進城就撞見了公主,這還真是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