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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三思……一想到那個兩面三刀的伯父,凌波就不由感到心中有氣。她對韋後還有那麼一點小小的價值,而武三思在消滅了張柬之等人,掃除了朝中反對勢力之後,其利用價值已經完全消磨殆盡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暴亂的開始
四月里,金城公主和吐蕃贊普的婚事就這麼定了下來。三個月的時間足以讓這位天真爛漫的金枝玉葉明白吐蕃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也足以讓她的性情發生天翻地覆的轉變。她不再大聲笑大聲說話,或是露出俏皮的鬼臉,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淡然而溫婉的笑容,一如那些金枝玉葉在人前的笑容一樣。無論是誰拉著她的手問些什麼,她的回答永遠是那麼溫文恭順有禮。
儘管等到金城公主及笄出嫁少說也有三年,但這是已經昭告天下的婚事,再也沒有改變的餘地。
這段日子中,凌波被婚事中那些層出不窮的禮儀給絆住了,幾乎再也沒機會和金城公主好好說話。雖說韋後在含涼殿賜宴的時候,她也見過金城公主好幾次,可她再也沒有聽這位金枝玉葉叫過十七姨,取而代之的是和別人一樣的十七娘,那一成不變的笑容中永遠流露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漠然。而其他公主則是照舊在長安城圈地皮蓋房子,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金城公主的變化。
用上官婉兒的話來說,那就是女人總要長大的,早懂事總比晚懂事好。
這一年夏天,由於乾旱,谷價又從前年李顯剛剛登基時的幾十文一石陡然漲到了百文一石,而在部分鬧饑荒的州縣,據說谷價甚至漲到了兩三百文。富商囤積大米以待高價,官倉大門緊閉,長安城中的權貴人家照樣是笙歌曼舞錦衣玉食,安樂公主和長寧公主新落成的兩座宅第極盡奢華之能事,根本沒有注意到同坊之中那些平民都在勒緊褲帶過日子,甚至有人活活餓死。
到了初秋時節,由於米價仍然居高不下,大慈恩寺這樣的大寺廟都擺開了粥鋪向貧苦的百姓施捨粥,雖然那粥看上去極其稀薄,甚至還散發出一種難聞的霉米味道,但能夠填飽肚子,人們也就顧不上那麼多了。而在幾家寺廟舍粥三天之後,相王李旦也讓人給幾家道觀送去了數千石米,以供舍粥所用,一時間激起無數百姓感恩戴德,人人都道是相王體恤民生。
這天傍晚,隨著太陽的落山,大街小巷的行人也漸漸少了。一騎快馬在平康坊永年縣主第門口停下,一個風塵僕僕的人影利落地跳下馬背,隨手把韁繩丟給一個門子就匆匆進了門。連臉也來不及洗一把,她就徑直來到了凌波的下處,面上儘是憂心忡忡的神情。
「小姐,今天在粥鋪那邊排隊的人足足有好幾百人,其中好些人都說家裡完全斷糧了!可朝廷一不曾平抑物價,二不曾賑災勸農,竟是就那麼些官樣文章。相王因為主動舍粥,引來了不少人的稱讚,大家都說相王宅心仁厚,就連今日親自前往崇聖寺送米的臨淄郡王也有好多人跪拜稱頌。小姐你既然讓我暗中送一千石米給景雲觀,為何要匿名,為何不讓人家知道是小姐你資助的?」
「長寧公主安樂公主都不曾理會這米價高漲,我盡些綿薄之力為什麼要讓人家知道?」凌波微微一笑,見陳莞恍然大悟,便站起身遞了塊帕子給她,「看你這一頭塵土的,快擦擦臉!至於相王……其實要是按照相王的本意,決不會張揚這舍粥之事,只怕這是李三郎的主意!他一向主意大主意多,可就不知道想想,這名聲固然是好聽了,可是讓皇后武三思他們聽到是什麼光景?」
陳莞最初還流露出一絲不服,但聽到最後一句,面上頓時有些訕訕的。恰在這時候,朱顏推門進來,瞧見陳莞灰頭土臉的樣子不禁嗔道:「就是忙著奏事你也不用那麼急,看你的頭上身上這灰撲撲的塵土。趕緊去換件衣裳,今天晚上德靜王開家宴,我身上不爽快,你還得陪伴小姐走一趟,這樣子成什麼體統?」
這時候,陳莞方才記起晚上還要忙活一趟,認命地哀嘆一聲便趕緊退出去梳洗換裝。而朱顏也叫了喜兒和紫陌進來,把林林總總的衣服和首飾擺滿了案桌,一樣樣地給凌波裝扮了起來。雖然極度不情願,但一想到自己的「未婚夫」如今正好還病著,她要想拖延婚期,很可能還要指望武三思,她只能耐下性子隨便三個侍女折騰。
半個時辰後,凌波就帶著陳莞出了門。上了馬車,瞅著那條裙裾曳地的簇新紫色繡牡丹長裙,再看看身上行動極其不便的紅褐色窄袖衫子,還有那一條繡花帔子,她只覺得說不出的累贅。一旁的陳莞也換上了白色衫子和束胸石榴色長裙,佩戴了好幾件價值不菲的首飾——俗話說背靠大樹好乘涼,她陪著凌波進宮幾回,也得了不少好東西,甚至是以往當千金大小姐的時候都不曾見過的——可現在習慣了輕便裝束的她戴上這些,也是渾身不得勁。於是,主僕兩人坐定之後,竟是不約而同地嘆了好幾口氣。
見陳莞也嘆氣,凌波不禁心中好笑,乾脆把手上兩個沉甸甸的鐲子先卸下來擱在一邊,這才笑道:「你學我什麼不好,偏偏學我不喜歡穿女子的衣裳!對了,你跟著我也已經有兩年了,可曾有什麼看得上的人麼?」
瞧見陳莞那臉色一瞬間變得通紅,那紅霞甚至直接蔓延到了耳朵根上,她頓時愣住了。她本是隨口一問,怎知道人家竟是真的有了心上人?想起每次提到男女之事,朱顏總是淡然地說這輩子就在她身邊終老,而紫陌和喜兒都是懵懵懂懂情竇未開,誰知陳莞不顯山不露水竟是看上了別人,這可真是太令人驚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