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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凌,抓緊了!」
她聽到這麼一個渾厚的聲音,便本能地抱住了初晴的脖子。這時候,她已經能看到越來越近的九仙門,還有那邊亂成一團的數十軍士。說時遲那時快,身後猛然又響起了一聲猶如炸雷般的暴喝。
「陛下有命,太子聚羽林眾將謀逆犯上,斬殺主謀者一律有功,否則以反賊論處!」
羽林千騎這些精銳都被李重俊李多祚調走了,負責戍守九仙門的只不過是左羽林軍的尋常軍士。剛剛玄武門的喊殺聲叱喝聲已經讓他們六神無主方寸大亂,此時聽到有功和反賊,大多數人都更加慌亂了起來。看到那越來越近的一騎雙人,有幾個執迷不悟的本能地舉起了手中佩刀想要阻截,卻不料旁里更多的人朝他們舉起了兵器,一時間那情勢亂得無以復加。
「是永年縣主!」
就快要到九仙門的時候,凌波陡然聽到那邊一團混亂的羽林軍衛士當中傳來一聲驚呼。百忙之中,她抽空往那邊瞥了一眼,一看到是自己熟識的老彭等人,她登時大喜過望。此時,她顧不上身後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音,連忙高呼道:「李重俊謀逆,千騎已經倒戈為陛下前驅,爾等若是截下李重俊,陛下重重有賞!」
倘若說原本還有人在猶豫,那麼千騎倒戈這個事實足以熄滅所有人蠢蠢欲動的野心。凌波看見老彭舉刀不知道呼喝了一些什麼,就只見黑壓壓的幾十個人齊齊舉刀向這邊衝來。當兩邊廂擦身而過的時候,她緊張得渾身發抖,手心裡更捏了一把冷汗,直到毫髮無傷地通過九仙門,她方才有餘暇長長舒了一口氣,更回頭瞥了一眼,見那邊廝殺成一團,她抱著馬頸的手也微微一松。
「他們擋不住多久的,別放鬆,我們要儘快出宮。」
聽到身後裴願瓮聲瓮氣的聲音,凌波不禁心中一跳,慌忙問道:「你剛剛也看見千騎已經倒戈,李重俊的部下分明士氣已奪,這九仙門的羽林軍所部也有好幾十,怎麼會擋不住?」
「正是因為要奪路而逃,所以才會迸發出最大的殺意和實力。」裴願一邊操控著韁繩,一邊詢問凌波沿路宮門的配置情況,一邊調整著馬速。由於後頭暫時還沒人能追上來,他便抽空解釋說,「草原上最可怕的是狼,而且是成群餓慌的狼。像李重俊那樣自忖必死的人都會拼死逃出皇宮,也就和惡狼差不多,所以說絕對不止他身邊這麼幾十個人。再加上那些九仙門守衛都是步卒,倉促之下決計無法阻攔住騎兵。他們確實已經敗了,可那只是九仙門,其他各門的守將兵卒還不知道陛下的旨令。」
話說到這個份上,凌波心裡透亮,自然無需裴願再解釋下去。出了九仙門就是廣闊的禁苑,這是皇家的狩獵場和遊樂場,並不像宮城那樣巍峨壯麗殿閣成群,此時空蕩蕩根本沒人,視野一片開闊。考慮到此時還是夜晚,長安城中必定是坊門緊閉大街小巷都看不見人,兩人一騎跑出去太過醒目,而且十有八九會撞見金吾衛——李多祚多半是死定了,可左金吾大將軍李千里是死是活還未必可知——因此凌波絲毫不敢冒這樣的風險。
「先在禁苑裡頭躲一躲,實在不行伺機就躲到芳林園裡頭去!」
裴願素來對凌波言聽計從,遂開始尋找躲避的地方。很快,兩人便到了宣武廄。看到空無一人的馬廄,看到那幾十匹各色駿馬,對視一眼,凌波和裴願異口同聲地說:「李重俊他們必定會來這裡換馬!」
儘管考慮到了這麼一個可能性,但凌波卻不知道該如何下手。要說在馬的草料中下毒什麼已經是來不及了,而且這是御馬,萬一玩得太過火也會惹來大麻煩。她正在那邊愣神的時候,卻見裴願彎下腰來逐一拍打著各匹馬的腿,時不時還掀起馬蹄來看看,嘴裡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麼。看到這種詭異的光景,她一下子就想到了當初這小子說要為她醫治馬的話題,忍不住噗嗤一笑,竟是忘了這會兒還遠遠沒有到安全的地步。
裴願卻沒有注意到那邊偷笑的凌波,用最快的速度查看了馬廄中的二三十匹馬之後,他便立刻迴轉了來,示意凌波上馬之後便朝另一邊某個林木茂密的地方馳去。等到離開老遠找到了躲藏的地方,藏好了初晴拉著凌波一同躲了,他才露出了一個輕鬆的笑容。
「李重俊若是不來換馬便罷,若是來換馬,到時候必定有的是苦頭吃。我用特製的工具弄鬆了那些馬蹄上的鐵掌,他們跑不了多遠。」說到這裡,他忽然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我跟你一起過來的時候,李三哥悄悄說讓我設法建下奇功,到時候陛下說不定能淡忘當年的事,讓裴家重新登上朝堂。只不過,事到臨頭我還是覺得你最重要,說起來還真是對不起李三哥一片苦心。」
一提到某李三郎,凌波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直到現在,她仍然不明白李隆基為什麼要當著那麼些羽林軍說那樣的話。這次李重俊大敗虧輸,事後若是朝廷窮究罪責,李隆基那些話的文章就大了。可是,她只是往那方面稍稍一想,目光便轉到了裴願那張滿頭大汗的臉上——雖然他不夠聰明不夠狠辣,但對她來說卻是最好的,不是麼?
此時此刻,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還有那麼一位名義上的未婚夫。
第一百六十五章 李三郎的牽掛
大明宮中上演驚天大逆轉的時候,平康坊永年縣主第的騷亂卻已經順利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