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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刻意表示親近,凌波縱使無奈也無話可說。剛剛兩邊撞在一起的時候,上官婉兒派來的那個內侍竟是主動退讓,否則這時候她就應該在仙居殿上官婉兒的大書房裡頭看書了。這一路走一路心事重重,忽然,她只聽到耳畔傳來了一陣陣喧囂聲喝彩聲,一抬頭就發現,小徑的盡頭赫然是一個諾大的馬球場,場上正有好些人正在馳騁打球。
待到近前,她便發現太平公主並沒有在場中打馬球,而是坐在一旁的高台上拍手叫好。這一位早在武周時期便以好著男裝著稱,今日亦是穿著一件男子式樣的金烏錦袍,頭戴三葉金冠,正神采飛揚地看著馬球,並沒有注意到這邊。她隨著那管事往高台的方向走去,無意中往場中一瞥,頓時呆若木雞。
雖說是陰天,但也不知道那場中做了些什麼設置,總而言之地上並沒有什麼泥濘,只是略微有些潮濕。馬蹄踏在上頭不會揚起任何塵土,只是零星會有泥土飛濺出去。可是,為什麼那兩個傢伙全都在這裡?臨淄郡王李隆基也就罷了,那怎麼說也是太平公主的侄兒,可裴願這渾小子怎麼來了?
大驚之下,凌波險些咬到了舌頭,腳底下的步子也不禁停了。及至前頭引路的徐管事轉過頭提醒了一聲,她方才把飛走的魂拽了回來,滿心惱火地上了高台。看到太平公主那悠然自得的側臉,她陡然之間醒悟了過來——今天若是上官婉兒派來接她的人不相讓,這一位會不會使出這最後的殺手鐧?
太可惡了,外頭洛水泛濫百姓失所,這邊卻還在興高采烈地打馬球!
「十七娘,你可來了!」太平公主一偏頭看到凌波,頓時滿面春風地站了起來,竟是親自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強自把人拽到身旁坐下,指著場中正在揮桿鏖戰的那些人說,「你看看,三郎和裴郎你應該見過了,那旁邊的是八哥家的四郎五郎,宜城公主駙馬裴巽,我的兒子崇儉,還有其他各家親貴子弟,俱是一時才俊!」
太平公主說這話的時候意氣風發,竟是露出了男兒的豪情,凌波看得不禁呆了一呆。她正想附和著恭維幾句,卻不料太平公主忽然把她拉近了一些,語重心長地說:「我聽說裹兒曾經送給你四個絕色護衛,崇訓也曾經送了一個美男子給你,但你需得知道,女子以色侍人者固然下乘,男子若是只有美色,暖榻固然不錯,但同樣不值一提!你年紀已經不小了,要嫁人就得嫁那些有雄心有抱負的,明白嗎?」
男子若是只有美色則不值一提,這一點凌波深深贊同,因此連連點頭。然而,聽到後頭那一句,她忍不住便有些不敢苟同了。這要是得嫁有雄心有抱負的,為什麼太平公主前後兩任丈夫都不是什麼出色人物?這話放在心裡嘀咕一下可以,但在面上她卻不敢表露出來,連忙稱謝道:「多謝公主提醒。」
接下來,太平公主又說了些其他的話,不外乎都是些皇族之中的家長里短,半句不涉國事。凌波起先還有些提防,可看到太平公主這麼放得開,她也就漸漸地收起了自己的小肚雞腸,揮灑自如了起來。不得不說,這坐在高台之上看其他人揮灑汗水拼搏激烈,實在是一種莫大的享受,只是她每每看見裴願露出超絕馬術,在兩匹馬之間的狹小空間中穿梭擊球,忍不住就有拍巴掌叫好的衝動。
至於那個得分最多,得到的喝彩聲最大,同時騎術高超的傢伙,則是選擇性地被她忽略了過去。
一場球打完,雖說滿身大汗,但是眾健兒們只是擦了擦臉上汗水便雄赳赳氣昂昂地上了高台。結果,發現太平公主身邊出現了一個陌生的少女,不少人都吃了一驚。這時候,無論是已婚的還是未婚的,都忍不住在人家臉上端詳了起來——已婚的是和自己家的妻子比較,至於未婚的則是拿家裡最漂亮的侍女比較,心中全都在暗自猜測著她究竟是誰。
由於別人都是親貴子弟,因此裴願作為被李隆基硬拉來的陪太子讀書的角色,原本站在後頭並沒有注意。直到旁邊有人狠狠用胳膊肘撞過來一記,他才茫然轉過頭,卻只見李隆基朝他連連努嘴。
裴願滿心奇怪朝前一看,見太平公主身側坐著的那少女赫然是他天天晚上夢縈魂繞的,登時喜出望外,幾乎忘情地一嗓子叫了出來。好在他雖說閱歷少,在洛陽這段時間被人耳提面命,總歸記下了一點進退要領,於是勉強克制住心頭情緒站在原地,但目光卻直直地落在了凌波的身上。
太平公主對一群後輩的眼光很滿意,畢竟,這才是她今天的真正目的。稱讚了一番他們在場上的卓越表現,她便輕輕抓住了凌波的手:「這是十七娘。以年紀和輩分來說,她應該算是你們的表妹。洛水泛濫,她在通利坊的房子也沒能倖免,所以暫時在我這裡住幾天。別看她年紀輕輕,馬術可是相當精湛,馬球也打得不錯。」
面對一道道熱切的目光,凌波著實欲哭無淚。公主殿下,你哪隻眼睛曾經看到我馬球打得不錯?
第七十九章 什麼都好欠,人情不好欠
要當世家子弟,你未必要才高八斗英俊瀟灑,但首先得消息靈通善於察言觀色。太平公主雖只是籠統稱了一聲十七娘,但只要是眼不瞎耳不聾的,都想到了這個十七娘究竟是何許人物。於是,當太平公主藉故離開之後,無論是已婚還是未婚男人,幾乎都不約而同地和凌波搭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