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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大唐帝國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甚至高過太子的人物,太平公主走到哪裡都少不得有人趨奉。這一日雖是崔老夫人的壽筵,但拜壽過後,主角卻變成了太平公主。觥籌交錯之間,就連壽星翁本人都是親自舉杯為公主壽,就更不用說其它貴婦了。而坐在太平公主身側的凌波自始至終都是維持著微微的笑容,卻幾乎一句話都沒說。

    酒酣耳熱之際,凌波藉故退席到院子裡透了透氣,才站定卻發現那邊高官雲集的魁星堂中也有人偷偷逃席。等到那人近前,她只覺得一顆心怦怦跳動了兩下,再也維持不住那種雲淡風輕的表情。

    那竟然是瑞昌——徐瑞昌!

    「想不到縣主也從中逃席了。」瑞昌的臉上帶著溫潤的笑容,和往日那種卑微的笑毫不相同,就連那桃花眼仿佛也變得銳利了起來,「太子昨夜偶感風寒,所以便派了我前來為崔老夫人賀壽。內中阿諛之詞橫飛,我聽著心有戚戚然,於是便出來了。」

    凌波眉頭一挑,隨手摺下了旁邊的一根柳條,輕輕敲打著左手,冷笑一聲道:「阿諛之詞固然讓人聽著不耐煩,但似乎還不至於讓你徐大人心有戚戚然吧?」

    「舊日武三思李重俊韋庶人等等聽過的阿諛之詞比今日這些只怕要動聽得多,一朝敗亡卻還是挫骨揚灰,如今崔相公聽著這些卻甘之如飴,我怎能不感到心有戚戚然?」瑞昌說著便往前進了幾步,把自己和凌波之間的距離拉近到了不足一尺,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的每一次呼吸。他微微頓了一頓,又意味深長地道,「昔日託庇於縣主門下,我受恩深重,所以今天有一件要事提醒。」

    見凌波面露警惕之色,他便退後一步,行了一個極其鄭重地大揖,直起腰後方才平靜地解釋道:「陛下即位不久,鄭愔便煽動譙王李重福謀反,事敗之後被誅九族。鄭愔和崔湜都是縣主當初推薦給武三思的人,武三思死後兩人雙雙投靠已故上官昭容,可到最後崔湜平步青雲,鄭愔卻舉家滅族。這事情原本已經過去,但我卻聽說鄭愔有一子外逃,以鄭愔的聰明來看,說不定會指示其子來尋縣主庇護,還請多加提防。」

    凌波陡然色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鄭愔崔湜都是她推薦給武三思的人,她也曾經暗示過鄭愔和崔湜相鬥。可如今日月換新天,韋後安樂公主橫死,武三思父子的墳墓都已經被掘了,鄭愔甚至被誅了九族,這若是那個漏網之魚真的來找她,還確實不是小麻煩。

    滿心煩悶的她重回席間,恰逢太平公主舉杯向一眾夫人致意,她便順勢捧起了酒盞。將那一盞春暴御酒一飲而盡,她一抬起頭卻看到太平公主離座而起朝這邊走來,就在她的座前伸出了手。眾目睽睽之下,她不好拒絕那邀約,只得站起身來。見那隻瑩白如玉的手依舊沒有縮回去,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咬咬牙把手遞了過去。

    這時候,太平公主方才滿意地點點頭,又轉身對其他人笑道:「諸位請盡興,我和十七娘出去走走。」

    外頭的院子中不見一個僕婢,但只見綠意盎然百花競妍,即便是春日的午後,卻讓人精神一振倦意全消。然而,此時此刻被太平公主拉著手,凌波只覺得滿身不得勁,等來到自己剛剛和瑞昌說話的那棵柳樹下時,她方才恢復了平靜。然而,太平公主櫻唇輕吐的第一句話,卻又讓她驚得無以復加。

    「十七娘,你想學婉兒,還是學我?」

    這是什麼意思?凌波只覺得頭皮發麻,見太平公主目光直視過來,她索性把心一橫道:「公主,我此次回來只是因為東突厥默啜謀攻突騎施,或將危及庭州,並不想干涉這些朝堂大事。」

    「不干涉?十七娘,不管你是否承認,你都已經干涉過很多回了。」對於凌波這樣的回答,太平公主只是曬然一笑,繼而更伸手彈去了掉落在凌波左肩上的一片樹葉,「你一向是個聰明的丫頭,應該知道內不寧則外不靖,倘若這朝中都不太平,朝廷哪有閒心管什麼西域?這世上沒有世外桃源,你只有在長安做出正確的選擇,你的裴郎才能夠在庭州平安喜樂。」

    「另外,我還有一件事告訴你,默啜不是謀攻突騎施,而是已經攻了,初戰便擊潰突騎施和各部聯軍三萬人。若是照這樣的架勢,北庭都護府想要獨善其身,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第二百零六章 故人

    長安城中權貴踏青賞玩春景的時候,西域卻是烽火連天鐵蹄陣陣,河西商路甚至一度斷絕,就是軍報也往往要在路上耗費將近一個月,更不用說家書了。縱使凌波往日再能克制情緒,面對這種消息斷絕的情況亦是六神無主心亂如麻,幾乎亂了方寸。而天子李旦在第一時間召集群臣商討,可到了最後,他還是不得不默認了群臣按兵不動的提議。

    大臣們的看法很簡單,東突厥默啜如今已經勢大,固然是大唐的心腹大患,但突騎施同樣不是什麼好貨色,就在兩年前還連場大戰打得西域不得消停。這樣狗咬狗的勾當大唐不妨坐收漁翁之利,等到兩敗俱傷之際再作處置就好。

    「小姐,有信來了,庭州有信來了!」

    凌波一連數天都是枯坐家中根本沒心思出門,此時一聽到這聲音,立刻精神大振站起身來,三步並兩步衝到門口打開了門。不等喜兒說話,她便一把搶過那信函,情急之下費了老大的勁方才打開封套,掏出了裡頭的信箋便在門口看了起來。裴願往日寫得一手好行書,但如今信箋上的字跡卻很有些潦草,間中甚至有墨水滴落的痕跡。當然,作為世家子弟的裴願雖然會咬文嚼字,但在寫給她這個妻子一個人看的家書上,卻是不曾費心加上任何矯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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