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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夙這一日自林府回來已經是遲了,此時還未歇下,聽到這麼晚還有人來找,不覺有些奇怪。更令人疑心的是,來者雖然自稱是右相魯豫非府中的僕人,卻拿不出腰牌,也沒有任何憑證,因此門上已經是把人看住了。
沉吟再三,她便隨口問道:「那人除了一口咬定自己是魯府的人之外,還有什麼要通報的?」
「回稟郡主,那人說,郡主可還記得望川閣上那一曲《十面埋伏》?」
「十面埋伏?」崔夙眉頭一皺,腦中很快有了一個鮮明的影子。
十一娘——太康院——陳奉嘉!
她霍地站了起來,沉聲吩咐道:「把人悄悄帶進來,別讓太多人看到。還有,傳我的話給那幾個門房,魯相府上來人的事不許傳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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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彩云何時歸 第十五章 自殘明志
乍一看面前的人,崔夙幾乎難以相信這就是在望川閣上有一面之緣的十一娘。一頂將頭髮遮得嚴嚴實實的小帽,一身中規中矩的青色衣裳,一張堪稱清秀的臉。若非那一句十面埋伏,眼前便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豪門奴僕。
仔細端詳了片刻,她便淡淡地問道:「這麼晚了,你喬裝打扮摸到我這裡來有何目的?」
崔夙在打量十一娘,十一娘此刻也同樣在打量面前的崔夙。而那種探詢的目光在旁邊的劉宇軒看來,便頗有些肆無忌憚。他本能地生出了一絲反感,但是崔夙不發話,他也不好貿然開口,最後乾脆重重咳嗽了一聲。
十一娘這才注意到崔夙旁邊的劉宇軒,秀目立時一亮,竟是毫不避諱地回看了良久之後方才垂下了頭:「實不相瞞,賤妾此來,是為了求郡主收留!」
這句直截了當的話頓時讓崔夙和劉宇軒同時吃了一驚,而一瞬間的驚訝過後,崔夙便冷笑道:「我憑什麼收留你?」
她早就知道這是一個非同尋常的青樓女子,當日在臨江王和江東王面前就已經表現出了非凡的膽色,如今又敢徑直找上門來,絕對有所憑恃。她剛剛這句話雖然存心相激,卻也存著自己的打算。
「賤妾會做得一手好菜。」
「我這裡的廚子都是宮裡帶出來的御廚,天下名品無一不精!」
「賤妾可以侍候郡主起居!」
「我的幾個丫鬟都是跟著我多年的老人,如今不打算換了她們!」
「賤妾讀過詩書,能夠記帳算帳。」
「我這裡已經有了帳房,再說,我怎麼知道能夠信得過你?」
「賤妾可以為灑掃末役!」
「這些事情,我這裡有的是人去做!」崔夙見十一娘始終在繞圈子,臉色亦漸漸沉了下來,「宮內局雖然膿包,好歹還有幾個拿得出手的人,我有什麼必要收留一個來歷不明的人?」
連珠炮似的回答也讓十一娘有些疲憊,聽崔夙這句話猶如最後通牒,她忽然咬了咬牙,甩出了最後的殺手鐧:「奴婢在風塵之中混跡已有三年,對京城達官顯貴的喜好寥若指掌。倘若郡主能夠收留奴婢,奴婢定當竭力相報郡主恩德!」
聽到十一娘由賤妾自稱奴婢,崔夙怎還會不明白對方的用意,待聽到最後更是心中一動。然而,多年的宮中生涯養成了她的謹慎,不管如何,她都不可能輕易相信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青樓女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萬萬不可在第一步上就邁錯了。
「我既非臨朝主政的太后,又並非志在大寶的親王宗室,要偵測百官權貴的隱私做什麼?」她冷冷凝視著十一娘的眸子,聲線中流露出一種刻骨的冰寒,「看在昔日你那一曲十面埋伏,我也不想追究你究竟犯了什麼事。若是你不肯走,我也唯有將你送到京兆府了!」
十一娘聞言一愣,臉上隨即綻放出了一絲瘋狂的笑容。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她右手指間寒光一閃,猛地向左頰划去,動作既准又恨。而就在那利刃觸及肌膚的一剎那,只聽一聲呼嘯厲響,一件物事正正好好地擊中了她的手腕。
叮噹——
眼見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崔夙只覺得驚魂未定,好半晌也無法分辨究竟出了什麼事。而等到她細看之後,方才發現十一娘的左頰已經破了一道小口子,殷殷的鮮血正順著那道刀口一點一滴地滲透了出來。
劉宇軒也同樣在心中大叫僥倖,剛剛看見那抹寒光的時候,他差點誤以為十一娘是想要行刺,好在臨時發現方向不對方才出手相救。要是再遲一步,怕是那就不僅僅是一道小刀口,而是整個破相了。
能夠對自己那麼狠的女人,他還是第一次看見!
十一娘此時卻根本感覺不到臉上的傷口,她死死盯著崔夙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郡主,奴婢能夠在坊間顛倒眾生,便是憑著這張臉。倘若這張臉毀卻了,郡主能否相信奴婢乃是真心投靠?」
這樣的決心,這樣的剛烈,崔夙不由得也動搖了——要怎樣的勇氣,才能讓一個女人往自己臉上劃這麼一刀?倘若那時候劉宇軒再慢上一步,面前這張花容月貌,可就是毀定了!
看到十一娘臉上那傷口依舊流著汩汩鮮血,她連忙命劉宇軒去拿傷藥,自己則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怒聲責問道:「你若是要證明自己,也不必用如此激烈的方式。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輕易傷害,豈不是對父母的最大不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