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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含章皺了下眉心:「什麼意思?」
淳愚沒說話,慢慢揭開了蓋在自己腿上的霧狀織皮,杜含章眼皮一跳,本能地戒備了起來,因為織皮下面沒有腿,只有一團涌動的黑霧。
這是什麼意思?杜含章心念電轉:他是在說,他不是淳愚嗎?
第67章 似我非我
「我……」
淳愚頓了頓, 認真地說:「我的意識還是我的吧, 只是你看到的這副身體不是。」
他雖形容異樣,但給人的感覺卻不可怕,這就完全是個人魅力了,杜含章壓下戒備說:「族長, 你的身體呢?」
「被這鼎煉化了。」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淳愚不想重提,一筆帶過了, 「本來意識也該潰散的, 現在想來應該是四方印上同宗萬字符的功勞,替我留住了一份清明。」
「我有點沒明白你的意思, 」杜含章疑惑地說,「既然意識是你的, 那你就是淳愚, 長時應該也是一樣的才對, 可是為什麼你還是說他不是長時?」
「不太一樣。」淳愚右手一握, 霧氣登時在他指尖化出了一把匕首。
杜含章覺得它有點眼熟,細看發現它和余亦勤之前用的那把十分相像, 他問了下淳愚, 後者笑道:「雪慵手裡的那把應當就是我的, 當年他險些入鼎,恰好我鼎中魔氣流通的位置, 為了助他脫困, 我用匕首切開魔氣盾推了他一把, 同時將匕首扔給了他,想藉此告訴他我在哪裡。」
「原來是這樣,但那把匕首你應該留下防身的,他看見你了。」
淳愚笑道:「那當口烏煙瘴氣的,是我以己度人了,他的目力一直挺好的。」
任何夸余亦勤的話杜含章都樂於附和,他笑了笑,驀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他手腕上有六道符圈,說是當年從鼎中脫困時你給他的,族長,那是什麼?」
淳愚卡了下殼,有點哭笑不得:「那可能是我的頭蓋骨吧。」
杜含章被他這個非同凡響的禮物驚了一下。
外族確實一直不太能接受他們這些奇怪的習俗,淳愚看見了他的愕然,也不生氣,解釋說:「那上面有我自祖輩那裡繼承來的記憶,也許它們無足輕重,但對我們來說很重要,所以我將它給了雪慵。但它也屬於我肉身的一部分,可能出鼎的時候被煉化了,只剩下你說的那一些殘印碎片。」
「不能這麼說,那些記憶挺重要的,起碼能告訴一些人他們的來處,比如是歸氏的鬼族和女夭的妖族。」
淳愚其實挺喜歡聽這些,謙虛了兩句後說:「言歸正傳,我們接著說這個魔氣吧。」
杜含章將頭一點,就見淳愚手起刀落,不帶遲疑地往那團霧氣上扎了一刀,接著兩人都看見那團霧氣往上一突,頂端上瞬間分裂成很多條,小樹藤一樣纏上了刀尖。
它居然在反抗!
「你進來時應該看到那些霧色的人影了吧,那就是靈識即將被煉化的人,一旦靈識蕩然無存,他們就會散成這種霧氣。然後這也不是普通的魔氣,它是有意識的,你注意看。」
淳愚動作很快,黑霧一繚繞起來,他的刀勢立刻就變了,從扎刺壓平變成橫挑,刀尖沒入黑霧再翹起來,刀上就挑上了一條蒼青色的細線。
它細而黯淡,十分的不起眼,同時還似乎兼具活性,滑不溜手地從刀尖上「游」下去,瞬間隱沒在了黑霧之中。
杜含章登時吃了一驚,疑惑地說:「這魔氣裡面怎麼會有鬼族的魂絲?」
魂絲顧名思義,就是魂力的絲線態,修為達到一定境地的人族和鬼族都有控制魂力形態的能力,杜含章之前用來連接靈猿的魂結就是一種比較粗的魂絲。
靈魂作為四界之中最特殊的一種靈體,是一種雙面介質,可以將人族和鬼族以生死為界綁在了一起,它在肉體裡面就是人,獨立出來就是鬼。這也是人族之所以熱衷於追悼亡靈,卻對妖魔諱莫如深的一個原因。
淳愚說:「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想找你商量商量。來,你注意看這種魂絲被挑起來的時候,它周圍魔氣的狀態。」
杜含章點了下頭,接著看他又使了下刀子。
如今他和魔氣已然融為了一體,這舉動無異於在挑自己的筋,痛苦自是免不了,但禍福相依也不全是壞處,起碼淳愚下手十分精準,這一刀下去眨眼間就又挑出了一根。
杜含章全神貫注地盯著他下手的位置,只見那根魂絲被剔出來之後,它周圍立刻瀰漫起了幾縷黑霧。
「看到了嗎?」淳愚抬起眼說。
「嗯,」杜含章應道,「它被挑出來之後,附近的霧氣好像鬆散了一些。」
淳愚:「對,是散了,我試過很多次了,結論是這種魂絲才是聚攏這些霧氣的關鍵,它藏得很好,外人從外面很難看見它。」
而他之所以能發現,純粹是千百年的「相依為命」使然。
杜含章順著他的話猜測道:「所以操控魔氣的實際上是這些魂絲嗎?」
淳愚遲疑了一下才點頭:「其實我沒有證據,但我確實是這麼想的。」
「還是有問題,」杜含章分析道,「你看,像我們這種進來的人,本身的靈氣被煉化之後,最終的流向都是林鏡和他驅使的那些魔物,他沒有理由讓這些魔氣不受他自己控制。」
「這就是矛盾所在,所以我有個稍許大膽的猜測,」淳愚清亮的眼裡仿佛有種窺破的智慧,「既然長時可以不是長時,我也可以似我非我,那麼你們後來看到的林鏡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鏡魔,他是不是一道由魂絲捆縛著魔氣而織就的幻影,我們誰又確定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