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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瑤瑤皺了下眉毛,不高興地說:「你不覺得你這麼說話很沒禮貌嗎?我又沒死, 為什麼一直這麼咒我?」
果不其然, 杜含章指著火里的妄想說:「不是我在咒你,是你確實已經去世了,不信你看你自己的記憶,那邊就有兩個你。」
於瑤瑤順著他的指向看去, 瞳孔上卻只有鬼魂的投影, 然後她回過頭,疑惑道:「哪有兩個我?」
杜含章頓住, 聽見余亦勤低聲說:「不用跟她說了, 這裡是她的世界, 她只看得見她想看的,先管你的靈猿吧,它下去了,你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杜含章細細感知了幾秒,剛要搖頭,心裡突然湧來了一陣突兀的激動。
故總從來沒有給過他這麼強烈的共感,它震得杜含章突然覺得,這小崽子或許並不是不通情感,它只是一直在裝傻而已。
同一時間,火海下面,靈猿像是進入了虛無的幻影,從蛇狀糾纏樹根里繼續往下游。
隨著它的深入,層層封印下的泥台上,不知道是憑空起了一陣風,還是受到了某種引力,余雪慵的衣袂開始輕飄。
靈猿見狀,登時愈發奮力地往下刨,雖然它周遭並沒有水。
火海中間,余亦勤見杜含章又是出神又是皺眉的,還以為他是不舒服,問了一句怎麼了。
渾儀不在手中,儘管看不見火面下的場景,但杜含章的心跳還是在持續加快,事隔經年,他再次捕捉到了那種熟悉的氣息,神器的金氣里混著故人的蹤跡,這讓他克制不住地有點心潮澎湃。
他笑了下說:「故總到第四層了,搞不好都不用等到第三層打開,你的身體就能取回來了。」
余亦勤不想掃他的興,也不可能盼自己倒霉,抿嘴笑道:「借你吉言吧。」
兩人之間難得和睦,就是此情此景難以長久,只聽話音剛落,變故就來了。
於瑤瑤眼仁斜偏了幾秒,像是在聆聽什麼,緊接著她臉上倏地一變,精神分裂似的翻了臉,她瞪向杜含章大聲叫道:「我問你話呢,哪有兩個我?」
隨著她聲音一起傳過來的,還有一團色澤濃烈的巨大火苗,與此同時,整個火海開始微微震晃,那種震感一直傳到了岸上。
「又怎麼了?」因為渾儀正在段君秀的眼皮子底下,古春曉沒地方看狀況,只能幹著急。
遲雁將鬼氣攢進眼裡,目光穿過層層障礙,模糊地看見了那只在泥台上忙活的小猴子。
它落到余雪慵身上,先像是非常眷戀地趴了片刻,接著蹲到他身旁開始拔戟。
一般來說,人都知道陣里的一切都不得擅動,否則容易遭到攻擊,但故總不管這些,它用兩個短小的上肢抱著戟身,試圖立起身來。
陣法霎時被驚動,戟身周圍旋起灰色的氣流,其衝擊力之強,一下就將故總沖成了一面迎風招展的「旗幟」。
灰氣迅速纏上靈猿的身體,大抵是因為同宗同源,並沒有將它焚毀,只是在它身上縈繞,並順著它和杜含章之間的魂結,猛地逆流而上。
它穿過樹根和火海,迅如雷電地往杜含章身上燒,但也因為這樣,大妄陣自上而下打開的的秩序一下被擾亂了,於是剎那之間,三層陣法居然同時啟動了。
火螢紛紛飛升,洋洋灑灑地卷上了夜空。
木陣抽枝發芽,枝幹從火海里穿出來,形狀和人的脊椎骨十分相像,樹縫裡長著骨刺一樣的小樹杈。
火焰無損地爬上那些樹杈,伏踞成了一朵朵花,它們大小不一,形態各異,顏色燒著燒著,會突然從火紅轉成灰色,然後枝椏會在一瞬間化為灰燼。
這一系列變化都在轉瞬之間,看得四周樹冠上的妖族人簡直目不暇接。
樹下也來了一群人,是分局的何拾帶來的鬼族。
腳踏的土地震顫不已,何拾一邊遠望一邊仰頭衝上空的楊午喊:「老楊,什麼情況這是?」
楊午也是一頭霧水:「誰他媽知道!你先上來吧,這麼說話太費勁了。」
何拾連忙帶著小羅等鬼,幽幽地飄了上去。
等他在樹冠上站定,目光所向的湖面上,因為三種五行力量的疊加,煞氣已經濃到了凝成罡風的地步。
那風撲到臉上身上,余亦勤卻顧不上去擋,首先他感覺到勁風裡有一種他熟悉而懷念的東西在靠近,應該是他自己的身體。其次那種灰色的火,已經齏化了杜含章胸口的襯衫。
由此可見,他雖然和靈猿同氣連枝,但仍然是兩種屬性各異的存在。
余亦勤知道自己屬相的破壞性,想都沒想就將左手壓在杜含章心口上。
杜含章正在御使靈氣來當屏障,沒曾想他會一巴掌拍在自己心上,登時愣了一下。
下一秒火焰舔上余亦勤的手背,別人覺得燙,給他的感覺卻是溫暖,他暗自提了口氣,那些火就像是風口的草絮,源源不斷地鑽進了他的手背。
岸上的段君秀見狀,登時笑了一聲,覺得這湖上真是一筆糊塗帳,想當年他老子叫人布這個陣的時候,估計是完全沒有想過,破陣的人會是第四層守門人自己的靈魂。
余亦勤完全置身陣外,根本不受陣法的約束,同時那種火焰又傷不了他,所以這還怎麼攔?
當然攔不攔得住這個問題,段君秀並不關心,他只是有些奇怪,余雪慵的魂魄是怎麼從濟武天牢里的層層禁制里逃出生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