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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男人耳朵眼上的「耳塞」,余亦勤想了想,沒有將它碾碎,取出來揣進了口袋裡。
如果禿鷲不在這裡,那麼這個「蚊帳」甚至那隻鬼,勢必都會成為他的下一個追查方向。
這時,哭笑花的花瓣直指「蚊帳」,意思是禿鷲的妖氣就在那裡。
說來也怪,男人一死,「蚊帳」上的異動很快也停了。
它既不學蛙叫,也不變形了,甚至連顏色都褪去了,從粉紅到白再到透明,正在迅速從空氣里消失。
不過余亦勤既然看得見鬼,自然也看得見它,因為它沒有真正的消失,只是隱了個身,它的本體是白色,就那麼懸在人眼看不見的空氣里,仿佛真的只是一頂安靜的紗帳。
余亦勤徐徐靠近,本能里一直沒察覺到危機,這種狀態下的「蚊帳」似乎失去了攻擊性,余亦勤隔空抓了只飛蛾扔進去,它什麼反應都沒有。
不過余亦勤沒敢大意,小心戒備著往裡面走,周圍一片沉寂,連蛐蛐的叫聲都聽不見。
過於安靜的環境向來是突發狀況的標配氛圍,這個工地也難以免俗,余亦勤正準備往「蚊帳」里跨,身後突然冒出了人聲。
「別進去。」
出聲的人意在阻止,語氣卻不顯急切,他的聲音不大,聲線也低沉,但余亦勤聽得很清晰。
他腳上沒停,不過回了下頭,看見自己進來之後還鎖著的圍擋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換成了一個高個的男人站在那裡。
月色稀薄,光線本來昏暗,但非人族的夜視力都不錯,余亦勤看得還算清楚。
他見來人西裝革履,相貌堂堂,年紀大約有二十七、八,氣質隨和清貴,大概是古春曉看到了會吹男神的好皮囊。
好皮囊跟他對上視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不聽勸,細微地皺了下眉心,抬手往上面拋了個什麼。
隔得有點遠,余亦勤只見一道黑線疾射過來,藍色的電光在它途徑之處急聚交織,一道擴大的符文迅速從虛空里浮了出來。
只見它頭頂祥雲,腳踏藤莖,中間如勾似電,是個雷印。
只剩下半隻眼睛在「蚊帳」外面的余亦勤看著它,心情有點複雜。
雷是天地正法,可以撼天地、動鬼神,威力足夠的話,也能輕鬆將他這種孤魂野鬼劈成外焦里嫩。
但他又不好打回去,因為好皮囊這麼做,或許是以為他是個活人,是想救他。
於是余亦勤頓住了腳步,但讓停下來的卻不是對方的好意,而是已經進了「蚊帳」內部的哭笑花。
它不知道怎麼了,開始在原地不停地打轉,像是遇到了妖鬼的羅盤針。
剛剛在外面它都沒有迷失方向,眼下這樣,余亦勤腦中才剛產生「自己有可能也中了幻覺」的意識,就覺得腿上傳來了一股拉力,猛地將他往「蚊帳」里扯去——
第2章 三十三天蟲
不管拽他的是什麼,反正古春曉都是要找的,余亦勤沒做抵抗,整個人順勢跌進了「蚊帳」。
但進去之後他瞬間發現,他可能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因為他或許遭得住雷劈,離土離根的哭笑花卻未必。
「蚊帳」假裝自己透明,內外的視野也是通的,余亦勤還看得見外面的來人。
對方已經不在門口,正在往這邊來,步伐不快,姿態也有總裁的風範,就是秒速不太科學,大概是用上了縮地成寸的術法,一步能走十米的樣子。
他臉上有逐漸明顯的疑惑,余亦勤看見了也沒放在心上,低頭到帳子裡去找禿鷲。
可能活人沾上這個「蚊帳」,都會變成死者那樣,他卻進來了還在東張西望,對方會懷疑他不是人也很正常。
帳內罩著的是工地的一部分,裡頭是半拉聳立在坑裡的殘井,井壁的泥土上還留著一道小型人骨的泥印。
余亦勤確定不是錯覺,他剛剛跌進來的時候,在泥印頭骨的凹槽里,看見了半條閃電般鑽進土層的紅色尾巴。
工地、井、小孩骨頭……
這些零碎的關鍵詞湊在一起,猛地讓他心頭靈犀一點,意識到早上那個身後有鬼的年輕人說的奇怪的地方,有可能就是這裡。
所以那隻鬼,興許也跟這「蚊帳」是一個大哥帶的隊。
它們身上都透著股搞事情的氣息,人鬼其實都分好壞,這些魑魅幹什麼余亦勤都不奇怪,讓他想不通的是古春曉怎麼會摻和到這些亂糟糟的事情里來。
他滿腦子問號,但形勢已經容不得他左思右想,余亦勤先是察覺到耳朵里的癢意,立馬又聽見了外頭好皮囊的聲音。
「這些蟲子在往你耳朵里鑽,你……」
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帳子外面,頓了一下,真實的心情難以揣測,但話里總歸是好意地說:「不處理一下嗎?」
原來這「蚊帳」是蟲子做的,那它的個體委實太小了,肉眼根本看不清。
余亦勤聞言,隔空望了來人一眼,身體的輪廓瞬息變淡,化成了電弧絲忽閃背景下的一蓬細灰。
他剛一消失,原本在他耳朵兩側的位置上,兩條帶狀的白霧對撞到一起,糅成了蒸汽似的一團,蒸汽膨脹擴散,不到一秒就不見了蹤影。
這時,帳里的人和東西正忙著隱形,帳外的雷印卻已經搞完了建設,緊挨著「蚊帳」的五個帳面,縱橫交織地結成了一個長方體狀的雷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