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頁
它出來的速度很快,眼神瑩潤無辜,一看見余亦勤就夠著上肢,像是要他抱。
余亦勤被它碰到頭髮,瞬間感覺自它爪下傳來了一種源源不斷的熱流,像熱水流過皮膚時留下的感覺,但暖意的卻是去向身體內側。
這種對流讓他神清氣爽,有種精神特別充沛的感覺。余亦勤有點驚奇,同時也因為舒服,不自覺地停下了灰化的趨勢,伸手摸了下那隻猴子。
因為杜含章的壓迫,這個簡單的動作也不好做,余亦勤為了摸猴子的頭,手順便也無意地把杜含章胸口蹭了個乾淨。
杜含章真是受不了他這個動口又動手的臭毛病,低聲警告道:「瞎摸什麼你。」
故總和他連著心,杜含章自然也感受到了那陣異常的力量交流,余亦勤居然在吸他的魂氣,更詭異的是,故總居然沒有抵抗。
這小賣國賊!
保持人形的余亦勤不好動作,敷衍地說:「沒摸你。」
然而靈體態的故總卻來去自如,它殷勤地跳到了余亦勤手上,拿軟塌塌的臉去蹭他的手,像是十分歡喜。
它每蹭一下,余亦勤接受到的暖意就越強,那些被魔火燒來的倦怠很快地一掃而空,他愛不釋手地勾了下故總柔軟的下頜,無崢震驚的聲音緊接著就在空氣里迴蕩了開來。
「縛心猿!」
喊完他不再隱藏行蹤,從濃霧裡走出來,渾身魔焰狂燒,目光震驚里又帶著一抹狂喜和貪婪。
「好!很好!原來你那一半的魂魄,一直都在方嶄身上,我就說他一個普通人怎麼能活這麼久?神脈果然是可以抽取的,但是相傅啊,你不應該把它給外人。」
第27章 脫困
縛心猿等於余雪慵的半道魂魄。
杜含章下意識看了故總一眼, 心裡「咯噔」往下一沉。
這傢伙還在地上裝可愛,蹲在余亦勤的左腳邊, 一副很依戀的模樣。
自從十二年前故總暴走開始, 杜含章其實就有點懷疑它和余雪慵有關係, 畢竟他前世今生, 加起來也只認識一個能將人灰燼化的人。
可是故總發毛的時候也能做到。
不過矜孤秘術博大精深,秘密也不會泄露給外人知道, 杜含章既不知道共命鳥的共命原理, 更不知道有什麼縛心猿。
原來它的學名是這個, 可它不跟著正主, 卻糊在他身上的原因,杜含章未必是腦洞不夠, 他只是不願意往深了想。
殺了又救,神經病嗎?
這時, 「神經病」站在他身邊, 臉上是一種遺忘所賦予的淡定, 心裡其實不是這麼回事。
余亦勤低頭看了眼腳邊的故總, 除了本能的親近,他一時很難相信, 這麼個藏在杜含章身上的小東西就是他缺失的半道魂魄。
可它是怎麼到杜含章身上去的?
故總看他關注自己,立刻直立起來,像寵物貓狗似的趴在了他腿上。
余亦勤實在抵擋不住它的誘惑, 彎了下腰,將它撈了起來。
無崢看他們像是一家三口, 除了孩子是只猴子,其他都很和諧的樣子,心裡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當年你要是將神脈給了我,或是族裡的其他人,也許我們矜孤族人,現在還可以在不虛山的山谷里一起放飛共命鳥。」
「你知道你投魔之後,我們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嗎?」
「不虛山被燒成了火海,樹上的樹油,河裡的魚油,還有人間的烈酒,潑得不虛山的山坳里都是溪流。我們每一個被抓的族人,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共命鳥被人烹煮,自己也在滾燙的通感里死去。」
「我們活的人無家可歸,死的人屍骨無存,骨頭被做成祭塔受人唾棄,人和鳥的頭蓋骨還要被挖下來,磨成藥粉,只因為濟武城裡那些愚蠢的貴族們,相信吃了矜孤族人那些生來就帶著刺青的天靈蓋可以長生不老。」
「我那時不明白,那些脆弱到一隻手就能捏死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惡意?後來發現是因為欲。望。」
「欲。望是個好東西,它讓我以一種方式死去,又用另一種方式『活』了過來。」
「我還活著的時候,到處找大頌,聽人說他死了,只好找你,希望你這個引來禍端的人,可以在每一個危急的關頭從天而降,救救大家,可是你去了哪裡?」
「你不見了,還把你的神脈,分了一半給一個外族人,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偏心哪?」
說到最後,無崢笑了一下,可面具眼洞後面的眼眶裡卻滿是淚水。
余亦勤心裡難過起來,他沒有自罪型人格,也還沒想起這些事,可他相信這些都是真的。
「還有你!」無崢轉向杜含章,「你和他無親無故,你有什麼資格,又怎麼敢接受他的魂魄?」
杜含章正因為他太激動,而愁著插不上話,聞言說:「我也想知道,所以一直在找他,可是很狗血啊,他失憶了,你知道的話,不如你告訴我?」
「我不知道,」無崢十分反覆無常,哭完了立刻笑起來,「不過我也不想知道了,這樣挺好的,余雪慵只有一半的魂魄,我要殺他,何止容易了一半。」
霧手和巨錘在無崢的話里散去,所有的黑氣開始回流倒灌,連魔道都不例外,被他吞食得乾乾淨淨。
沒了魔氣做的通道阻隔,山洞裡的說話聲慢慢傳來,從模糊到清晰,沒見過世面似的嚷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