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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石多半都是涼的,余亦勤起先還沒注意,幾秒之後感覺皮膚上的冷度一直沒降,這才去打量她的手串。
那是一串白色的手串,表皮上微微有些浮黃,珠子很細,單個直徑大概只有兩三毫米,繞她手腕纏了好幾圈,余亦勤不懂手串,沒看出這是個什麼材料,只是感覺這上面的陰氣有點重。
因為占卜也是一項玄學色彩濃郁的職業,沾點陰氣其實不足為奇,但長期接觸肯定不行。
余亦勤正在想該怎麼跟她說,扔掉這個手串對她比較好,車裡的王樹雅卻已經坐正,猛地轉過頭來說:「哥,春曉她……找到了嗎?」
余亦勤連根鳥毛都還沒找到,卻還是對她笑了笑,沉穩地說:「快了。」
王樹雅抿了下嘴角,表情一瞬間像是想哭,不過她很快控制住了情緒,沖他揮手:「嗯!拜拜。」
細密的手串隨著她的動作發出了「咔咔」的碰撞聲。
余亦勤還記得她剛剛的那個表情,感覺她挺擔心古春曉的,就替禿鷲還了個人情,他說:「小王,你右手上面那個白色的手串,最好別戴了。」
這話轉得太快,王樹雅懵了一下,等回過神想來想問「為什麼」的時候,余亦勤已經關上車門,轉身走了。
車門一關,司機立刻點火上路,喪葬店很快被拋在了後面,王樹雅對著手串呆了半晌,伸手摸來摸去,摸完還是沒取。
這是她花了大價錢買來給自己轉運用的,而且她感覺還挺有效的。
再說了,春曉的哥只是一個買祭品的小老闆,他總不能比她們占卜這邊公認的大師還內行吧?
——
余亦勤確實比不了大師內行,他只是認得鬼氣。
店裡多了兩隻還不太能隱藏鬼氣的山鬼,溫度細微的降了一點。
很難說清到底是鬼氣的陰森嚇到了小代,還是它對余亦勤的厭惡更勝一籌,反正余亦勤再次回到店裡,它就已經雙手抱頭地縮在籠子裡,自閉了。
余亦勤回來只看到一團肥毛,往它的碟子裡倒了點飼料,之後就顧不上它了。他從裡面鎖上店門,拖著山鬼從後門回了房間。
衣服上一排洞,還在河水裡泡過,余亦勤去洗了個澡,洗完他照了下鏡子,發現脖子上的火苗還在若有似無地燒。
他散去人形,火苗非但沒有消去,反倒摻在他的魂體之中,飄卷得越發幽詭。
一如世間沒有永動機一樣,也不可能有沒有新燃料,卻永遠不會熄滅的火。
這個魔火肯定在燒著什麼,但余亦勤目前身體上沒有什麼不適的感覺,頂多是心理上有點多疑的傾向。
因為按照杜含章的猜測,他這就像是被人在身上安了個定位器,幹什麼都在別人的監控下移動,沒有人會喜歡這種感覺。
余亦勤穿上衣服,回到客廳研究了一下那兩隻山鬼。
然後繼交談、恐嚇等方式通通失效之後,他發現它們智力不高,也不會說話,當即不再浪費時間,拿灰繩綁住網裡山鬼的嘴,又在它身上蔓了層灰做掩飾,接著拎起冰凍的那隻,在屋裡一閃,原地消失了。
幾分鐘後,距離他家五十多公里原始森林裡,遮天的樹蔭下視野漆黑,最高那棵馬尾松的樹幹上,一道人影倏然凝聚。
余亦勤提著山鬼,從兜里摸出一個塑料管樣的東西,抵到唇邊吹出了三聲哨子。
那哨聲既不響亮也不尖銳,近似於幾聲沒吹響的嗩吶,可原本夜棲的飛鳥卻沖天而起,嘰嘰嚦嚦地叫成了一片。
它們飛成了黑夜裡的黑點,很快又四下散去,不過有一隻朝著余亦勤這邊俯衝而下,在即將撞到樹幹的瞬間,拉成變成了一個青年。
這青年編著一頭小辮子,穿得十分朋克,一出現就朝余亦勤並指點額地耍了個酷,說:「嗨,我未來媳婦兒的大哥,你怎麼有空到山裡來了?」
古春曉是猛禽出身,眼高於頂,根本看不上這隻烏鴉,更別提要嫁給他。
不過余亦勤知道吳揚也只是嘴巴賤,喜歡噁心她,這是古春曉的口水架,他不會管,撿最後一句聽了,直奔主題道:「春曉不見了,我還在找,跟這種山鬼有關係,這個給你,你手底下人多,幫我追一下它的老巢。」
這片山頭的鳥雀都歸吳揚管,鳥類因為會飛,在室外的視野可以鋪到無限廣闊。
山鬼背後的人能叫山鬼跟蹤他,余亦勤也可以這麼做,不就是拼小弟嗎?四捨五入他也有。
前些天古春曉說她要去旅遊,吳揚讓她來這裡游,禿鷲給他翻了個白眼,誰知道回頭旅遊給旅丟了,也是它們翅膀界的一大奇觀。
「什麼情況啊?」友情的嘲笑雖然不能少,但該擔心的吳揚也沒有開玩笑。
他跟古春曉兄妹倆算是不打不相識,想當年他也是這個山頭裡天上飛的一霸,看見路過的禿鷲年幼,跟著她的鬼也半死不活,就想攔路打個輕鬆的劫。
誰知道余亦勤是屬蟑螂的,吳揚打不死他,還差點被割了喉管,拿拜武山第一峰山大王的地位來換命,別人還不稀罕,只是取走了一張櫽卡。
後來古春曉老來這邊打野食,一來二去慢慢就熟了。
余亦勤簡單跟他提了下工地上的事,又捏了個骨妖的泥巴模型給他,說:「還有,你要是看到這個女人,或者那種燒起來冒黑火的花,也都通知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