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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嘛我還真的去查過,這個石鼓是從勻留的墓葬里挖掘出來的,那是個秦漢時期的墓,但這個石鼓和那三個帶萬字符的青銅器不是同時期的,墓誌裡頭有相關描述,表明這些物件是祖宗留下來的,只因為墓主人很珍愛,所以拿來當的陪葬品。
根據這個信息,我們就能推出歸氏的時間早於秦漢,具體要早多少還需要其他證據來支撐,但我覺著它應該挺古老的,因為秦漢時期已經有國的概念了。它的資料不詳,先就不說它,來說這個鬼。小余,鬼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概念,你知道嗎?」
余亦勤想了想,只記得一句「殷人尚鬼」,而殷商殷商,也就是商代。
關要泉說:「那確實是最早有關鬼的文字記錄,鬼文化很有意思,它像是照著人類歷史的模板來發展的。
比如倀鬼,也就是被老虎咬死的人,這種鬼在明朝之前是沒有的,因為那會兒的虎患還不夠有名,知道晚期的虎患嚴重了,鬼界才跟著出現這種鬼。
但這麼一來就出現了一個問題,難道在明朝之前,一個被老虎咬死的人都沒有嗎?這肯定不可能,但是既然有,為什麼不給人家姓名,非要拖上個千八百年的?」
余亦勤想了想說:「萬一以前也有倀鬼,但叫法不是倀鬼,而是別的什麼稱呼,只是到了明朝才改的呢?」
關要泉:「我明白你的意思,好,我們就當倀鬼是在明朝改了稱呼,而它的曾用名記錄剛好失傳了,但其他的鬼名呢,合計不下百樣,難道它們也都這麼巧,剛好在某個朝代改了稱呼,改名的記載又剛好都失傳了?不是的,巧合就巧在一個稀罕,同一件事巧上了一百次,那就不能叫巧合,而是應該叫規律了。」
余亦勤無法反駁,老頭兒看他沉默,以為他還有疑問,連忙旁徵博引,再次論證了起來。
「我給你舉個比較特殊的例子吧,殭屍,這個字眼一直到了清朝的文人筆下才出現,之前幾千年的歷史裡,完全沒有人提這兩個字。為什麼啊?同樣是華夏大地,同樣是埋在棺材裡的屍體,為什麼只有清朝的屍體能變成殭屍,而之前的朝代都不行?因為這就是一個清朝文人想出來的文學概念,之前朝代的文人沒聽說過,自然就無從沿用創作了。
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比如輪迴轉世這個概念,在佛教傳入中原之前,是沒有人說人死了成鬼,鬼還能再輪迴成人這種說法的,大家只說了人死之後會變成鬼,鬼很可怕,就完了。
這些現象都是為什麼啊?因為人的想像力超越不了現實,那些虛構的東西都是真是存在的事物的變種。自然科學說鬼文化是人創造的,這個結論正好能和石鼓上這個『以人充鬼』對應上。
我這人對宇宙啊、高等文明生物這些其實還是挺敬畏的,覺得那是一種未知的神秘力量,但我不相信有鬼論,起碼不信這些書里記載的鬼。」
余亦勤心說可是幽都的鬼族切實存在,並且和記載里的說法十分吻合,不過當著關老的電話,他沒有出聲反駁。
關老說是要討論,但基本沒給別人留什麼空間,自己說盡興了也就樂呵呵地掛了。
這邊余亦勤收了線,立刻給段君秀轉播了一個,那邊告訴了他魔氣追蹤器的事,余亦勤投桃報李,將關老的觀點也分享給了他。
段君秀聽完後感慨道:「這老先生是有點能說,這說的我都有點懷疑了,人世間到底有沒有鬼。」
「鬼肯定是有的,」余亦勤現身說法,「不然我取回身體之前的那種狀態是什麼?」
還有整個幽都的人民。
段君秀胡扯:「不是說了麼,你們都是那個偽裝成鬼的歸氏後人。」
余亦勤懶得理他,因為他自己的身體又不是馬甲,還能穿上了就是矜孤族人,脫了就是歸氏後人,但要弄清楚鬼族和歸氏有沒有關係,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去找何拾。
——
何拾還是老樣子,陸辰忙得夜不沾床,他卻在悠哉悠哉地在喝茶澆花。
「鬼是怎麼來的?」
面對余亦勤這個問題,何拾有點匪夷所思:「第一個人死了之後靈魂出竅,鬼就出現了唄。不是,你怎麼突然問起這種問題了,你要是要搞鬼學研究嗎?」
余亦勤完全不想,他只是想救杜含章和淳愚,然後何拾的答案不足以解答他的疑惑。
第一個死的人是誰,死在了哪裡,他和第二個鬼是怎麼認識的,鬼族的群體是怎麼發展壯大的,鬼長命和衰亡的原理是什麼,他們又是怎麼發現自己和人族之間存在輪迴關係的?
何拾在鬼族算是高知分子了,但在這些偏門而遙遠的考古內容面前,他也被余亦勤問倒了。
「第一個死人叫什麼,」何拾好笑地說,「這誰能知道?我問你,你知道第一個人類叫什麼嗎?你不知道,因為他可能都沒有名字。那麼早的東西,只要考古學家沒發布科研成果,我就不可能知道,說這些沒什麼意義。但你最後這個問題問的,確實有點讓我懷疑鬼生,說真的,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
何拾太陽穴一跳,突兀地卡住了,他發現當他開始思索輪迴這個問題的時候,腦子裡面突然就空了,冥冥之中仿佛有種力量在阻止他,不要想——
這是什麼原因?為什麼不讓他想?
這困惑一生,何拾腦中就「嗡」了一下,他顫了下眼睛,等到意識里那聲嗡鳴響徹,他突然就忘了自己剛剛在想什麼。